祁连休著:《中国民间故事史》(上、中、下),河北教育出版社2015年1月版。
祁连休先生的三卷本《中国民间故事史》由河北教育出版社出版,这是乙未新年前,送给中国民间文学界的一份厚礼,应当表示我们的衷心感谢。
这部著作100多万言,自先秦至清代,跨越千年以上时空,为我们清晰地勾画出中国民间故事发展的历史,是近些年来中国民间文学研究的丰硕成果,也为沉寂多年的民间故事研究,树立了一个标杆。表明民间故事研究无论从史的角度,还是从类型角度的研究,都是需要研究者付出艰苦的努力,也表明民间故事的研究领域宽广,大有可为。
祁连休先生用十年的功夫,完成《中国民间故事史》的写作。十年磨一剑,功到自然成。但是如果将其仅仅理解为十年的功夫,那就大错特错。因为这种功夫之外的时间不止十年,而是花费了祁先生许多精力和智慧。也使我们看到,祁先生虽年逾古稀,然而笔耕不辍,这种精神是令人敬佩的。因为据我所知,自上个世纪80年代以来,祁先生对机智人物故事的研究、对民间故事类型的研究,对中国民间文学史的研究就从未间断过,而且卓有成就。《中国民间故事史》只是在这一研究基础上的水到渠成而已。岁月如歌,祁先生虽然退休多年,但他没有赋闲在家。他的深居简出,埋头书斋,坚韧、严谨的治学精神,更使我们感动。这种精神就是我们常说的坐冷板凳的精神,没有这种精神是出不了这样的成果的。
中国是一个民间故事大国,而且是有文献记载的故事大国。现在回想起来,以往我们对中国民间故事的研究,包括在大学里讲授民间文学(包括民间故事),所利用的文献资料实在很少,不仅零零星星,而且多为转引文献,难窥中国故事的全貌。祁连休先生的《中国民间故事史》,对文献的梳理,几乎囊括了民间故事的所有文献记载,将典型的民间故事列举在书中,一一进行解读、归纳,用功之勤,挖掘之深,使我们清晰地看到了中国民间故事发展的历史脉络,为以后民间故事的研究建造了史的空间和平台,也为今后的研究提供了极大的方便,这是该书的一大贡献。
其次,史论结合是《中国民间故事史》的另一特点。要想知道中国民间故事的发展历史,仅有史的叙述是不够的,必须在大量的史料基础上,对各个时代民间故事的产生、流布做深入的比较研究。《中国民间故事史》的各个章节,都开辟了类型研究、采录研究和结构模式研究。史论结合,考察民间故事的流变。从这一研究中,体现各个时代民间故事的传承、发展和变异。而且每一章对故事形态的变化,类型的扩展,都做了细致的分析和研究。这对我们了解中国民间故事的历史发展,不仅很有帮助,而且在这一基础上展开专题研究,展开通史和断代史的研究都是有益的。
其三,民间故事的历史演进清晰明白,是《中国民间故事史》的第三个特点。作者在把握各个历史时期民间故事特点时,历史演进概念把握得十分准确。如先秦时期的寓言、魏晋南北朝的鬼魂故事,隋唐五代的写实故事等,都体现着民间故事是随着时代的发展不断丰富和发展的。特别是到了宋元以后,故事的分类越来越精细。如宋代的神异故事,分为仙佛异人故事、奇事奇遇故事、宝物故事、报应故事、人神婚恋故事五类;宋元精怪故事分为人精婚恋、人精交谊、精怪为祟、斗精灭怪四类;写实故事分案狱故事、官吏故事、讽刺故事、盗贼故事、家庭故事、狭义故事、美德故事、奇遇故事、僧道故事、骗子故事、诗对故事、动物故事等十二类。而到了明清时代又增加了寓言和笑话等。历史是像滚雪球一样发展的,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发展和贡献,民间故事也是如此。《中国民间故事史》史的脉络是十分清楚的,使我们看到了中国民间故事的历史演进轨迹。开拓了民间文学研究者的视野,为今后民间故事的研究制定了坐标,大家可以在这一坐标中定位自己的研究课题。
当然我们在阅读《中国民间故事史》时,也留下一些思考。这就是如何看待中国少数民族故事在中国民间故事史上的地位。这也许是以后研究的课题。
实际上祁连休先生的《中国民间故事史》已经涉及到这一问题。不然书名就该改为《中国汉族民间故事史》。关于少数民族民间故事在故事史上的地位,应该关注,但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很难。难就难在少数民族民间故事不像汉族民间故事那样,而是缺乏文献记载。中国大多数少数民族只有语言没有文字。蒙古族、藏族、维吾尔族、傣族、彝族、朝鲜族虽有文字,而汉文译本很少,这限制了研究的视野。尽管如此,《中国民间故事史》还是涉及到少数民族民间故事的文献记载。如在隋唐五代时期的民间故事中,讲到“灰姑娘”型故事《叶限》,“两兄弟”型故事《旁狏(去犭旁)》等。前者见于唐代段成式《酉阳杂俎》。段成式在采录《叶限》故事后说:“成式旧家人李士元所说,士元本邕州洞中人,多记得南中怪事。”这在古代民间故事采录史上是少见的信息,有了这样的信息,使这一故事的记载有了讲述人和流传地区。邕州即今广西,至今广西壮族地区还流传着“灰姑娘型”《达架和达仓》的故事,同样的故事在云南傣族中也有流传。《叶限》故事是有文献加载的。“两兄弟型”故事《旁狏(去犭旁)》也有文献记载。“狏(去犭旁)”,是古代对居住在广东的瑶族的称谓。无论这一两兄弟型故事,是汉族的或这是少数民族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在中国的流传源源不断,成为故事类型之一种,家喻户晓。其实,在少数民族文献中,一定不乏关于少数民族民间故事的记载。如藏族的《尸语故事》,蒙古族的《蒙古秘史》,维吾尔族的《突厥语大词典》和《福乐智慧》、傣族的《贝叶经》中就记载了不少民间故事,它们应是中国民间故事史的组成部分。当然,这是今后研究的课题。
祁连休先生的《中国民间故事史》,无疑是民间故事史研究方面的力作。我们可以和刘守华先生的《中国民间故事史》对读,两部著作各有千秋。中国民间故事研究中的“南刘北祁”为我们树立了很好的榜样。他们的坚守精神更值得我们学习。中国民间文学从资料学的角度讲,世界上没有哪一个国家可与中国相比。我们有深厚的文献记载,又有《中国民间文学集成》这样的现代故事集成。《中国民间故事集成》的县卷本已经录入数据库。其中包括了大量的神话、传说和故事。中国要不要有《中国民间神话史》、《中国民间传说史》一类的著作,相信今后一定会有。至于故事类型研究正在逐渐展开,个案研究取得了许多好的成果;神话类型研究,也有学者做不懈的努力,而传说类型的研究似乎还是空白。
中国民间文学占据了中国文学的半壁江山,研究大有用武之地。尽管民间文学在人文学科研究中,处于尴尬地位,但在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大潮中,作为真正的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民间文学,只要有坚守精神,像祁连休先生这样,认定目标,经过不懈的努力,中国民间文学学科,必将会有不一样的明天。
(本文是2015年1月27日祁连休《中国民间故事史》首发式上的发言稿)
文章来源:民俗学博客 2015-1-28 【本文责编:CFNEdit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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