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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英雄原型
《格萨尔》史诗是一部典型的英雄史诗,史诗着力塑造了格萨尔大王以及岭国众将领的英雄形象。英雄在藏族原始部落时代的社会结构中的崇高地位和深刻影响是无需赘言的。在史诗中“英雄”的概念被重新理解,“英雄”的意象具有新的意蕴,“英雄”作为原始部落时代的象征意象被放大和张扬。在《格萨尔》史诗中,“英雄”始终是重要母题。“英雄”意象在史诗中占有主要位置。“英雄”在史诗中不仅仅是一种客观存在的物像,而且是一种精神象征。“英雄”这一象征意象,是史诗建构的一柄双刃剑。它既从表层意义上书写了英雄时代的英雄,又从对人的心理、情感等精神状态方面予以深刻的隐喻。在一定意义上,英雄就是力量、就是希望。说唱艺人们在传唱史诗的过程中,“英雄”意象就活跃于他们的潜意识中。他们在说唱的时候,总是自觉不自觉地注意到“英雄”的隐喻象征的意义。譬如,格萨尔大王一诞生就降伏了天上黑鸟三兄弟。“整个魔类的灵魂——铁鹰三兄弟,在须弥山的山缝里营巢。它们有时变成震撼大地的庞然大物,有时又变得像拇指一样大小,来做黑魔生命依附的支柱。它们每天巡视世界,危害佛教信徒的性命,一般人的眼睛是看不见的。善方的战神畏尔玛把它们唤来,只准在天空游荡,不许到别的任何地方去。格萨尔知道降伏这些魔怪的时间已到,便变化出无形的弓箭,向天空射去,随后就有三只鸟尸坠落到地上。这时,格萨尔赤裸着身子坐在山岩上,岩石上留下了三岁孩童屁股坐下的痕迹,至今还清楚可见。”(13)这是格萨尔大王英雄壮举的第一次亮相。再如在格萨尔诞生时,上师莲花生用真谛妙语,唱起祈愿吉祥的歌道:“……金色头盔上插绸盔旗,黑铁铠甲能够防霹雳,战衣不畏千军与万马,护身盒是玛茂寄魂石,腰带是空行母事业绸,盾牌用有棱的红藤制。威震天龙八部蒙古靴,虎皮箭囊战神把身依,豹皮弓袋畏尔玛驻跸。八部命运财宝共九种,都到神子身上来结集!愿世界安乐得吉祥!夺取敌人生命的剑,征服三界仇敌的矛,九庹长短的黑蛇索,弓弩弯曲像野牛角。神灵依附的格古箭,巨石千转的投石器,能裂金刚石岩的斧,陪玩的水晶小刀子,护法依附的生命石,在全部斩断敌命时,这是战神天然九兵器,都到神子身边来结集!愿世界安乐得吉祥!……”(14)此外,在《赛马篇》、《取宝篇》、《降魔篇》、《降霍篇》、《降姜篇》、《降门篇》等部本中都有关于格萨尔大王神勇威猛的描述,这实际上是传唱艺人们的英雄意识和英雄崇拜的隐喻性体现。在史诗中,格萨尔只是一个英雄的典型代表,岭国的英雄还有以戎擦叉于、嘉擦协嘎尔、戎擦玛尔勒、丹玛、僧达、斯潘、贝尔那、达尔潘、尼绷、达尔鲁、阿奴巴僧等三十位英雄乃至八十位英雄。譬如在《诞生篇》说:“精明能干的大臣,乃是三十名英雄。三十英雄每一位,都是大德所转生。其中精英有七位,号称狮虎七勇将。七勇又有三豪杰,尊号称做鹞雕狼。”(15)在格萨尔大王只身前往北亚尔康魔国降伏魔王路赞时对珠毛唱了这样的歌:“……心爱的夹罗姑娘珠毛妃,你去打开仓库两门扉。从中仓库最后头,取出我的胜利白头盔。取出我的世界被风甲,要把尘土临风抖呀抖三回。还要再次抖一抖,抖得老魔满头灰。取出我的红刃斩妖剑,取出我的水晶白把刀。把刀剑亮呀亮三次,再一亮魔头便砍掉。取出我的金翅飞翔好箭袋,取出我的良友九万好神箭。把箭头磨呀磨三下,再一磨老魔命根便射断。取出我的大星放光好盾牌,取出我的弯如牛角好硬弓。要把尘土临风抖呀抖三下,再一抖便断老魔命。……雄狮大王骑着赤兔马,上天下地谁人能相比!在我右肩上,有水晶白额男天神。在我左肩上,有绿色度母女天神。上边有天神光闪闪,那是十万天兵绕我身。下边有龙神光闪闪,那是十万龙兵绕我身。中间有赞神光闪闪,那是十万赞兵绕我身。我前额正中间,有天然自现阿字纹。我的头顶梵穴上,有智慧自现光明神。这样的雄狮宝珠王,前往降伏黑魔时,快如红闪电,划过天空去。”(16)威风凛凛、神勇异常的英雄形象跃然纸上。在史诗中,有关英雄们这种非凡气度的说唱到处可见。这一方面是英雄时代张扬英雄主义的体现,另一方面也是说唱艺人们潜意识的再现。
(三)恶魔原型
在《格萨尔》中,和英雄原型意象相对应的另一个原型意象是恶魔原型。史诗中有关恶魔的描述很多,恶魔的凶残暴虐从反面烘托出了英雄的高大威猛。恶魔的每一次出场,都携带着大量的物像,包含了丰富的象征隐喻意味。在《降伏妖魔之部》中,对魔王路赞是这样描述的:“……在北亚尔康魔国,八山四口鬼地,擦惹木保平原,有一座九个尖顶魔宫,宫中住着一个妖魔名叫路赞。这个凶恶的妖魔路赞呵,他身体像山那样高大。一个身子长着九个脑袋。九个脑袋上边,又长了十八个犄角。他面现怒容,身上到处是黑色毒蝎,腰上盘绕着九条黑色毒蛇。他手脚共有四九三十六个象铁钩一样的铁指甲。嘴内呼气,象爆发的火山烟雾;鼻内呼气,象刮起了毒气狂风。他威风凛凛、杀气腾腾地坐在黑色毒云中间。他的内大臣叫作喝血魔童,外大臣叫作狗嘴羊牙,出使大臣叫作长翅黑鸟,办事小臣叫作黑尾雄狼,女婢叫作花牙女奴,父王叫作黑大力士,女巫叫作遍知无误,侍卫叫作诵经老妪。还有有法力的黑本二十九人,更有守边的阿达拉毛与小妖青脸刺雏等人。一看见这些吓人可怕的妖魔鬼怪,不但胆小的人要魂飞天外,就是胆子大的也要胆战心惊。”(17)史诗在魔王路赞的浓重的魔鬼之气的笼罩下,其可怖程度达到了极致,给人以可怕的重压之感。魔王路赞所依附的各种物像(人和寄生物)是一种整体性原型意象,其间的每一物像的意象都具有特殊的象征隐喻意味。魔王是恐怖的代名词,它象征隐喻藏族复杂恶劣的生存环境。魔王不仅在精神和心理上给人以恐怖的重压,而且还意味着永远的暗无天日。魔王的再一个具有普遍性的象征隐喻意味就是对英雄的热切渴望,魔王的覆灭就意味着英雄的“再生”。
《格萨尔》是一部卷帙浩繁的活形态的英雄史诗,其间还沉潜着诸如复生原型、死亡原型、巫术原型、上帝原型、动物原型等很多原型意象,这些原型意象共同构成了史诗这棵原型系统之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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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中国民族文学网 2011-09-05 【本文责编:博史伊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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