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外销画中的街头看相图
胡适、顾颉刚、钱穆看相
一位是给胡适看手相的人。《胡适日记》1921年8月26日记学过西洋看手纹法的郑莱给他看手相,“说的有些话不足为凭,因为他同我很熟。但有两事颇不是他平日能知道的:(1)他说,我受感情和想像的冲动大于受论理的影响。此是外人不易知道的。……(2)他说,我虽可以过规矩的生活,虽不喜欢过那种gay的生活,虽平时偏向庄重的生活,但我能放肆我自己,有时也能做很gay的生活。”素来不信术数的胡适这回却认为郑莱看得很对,道出了他性格上的隐秘。
一位是替顾颉刚先生夫妇看手相的人。小友张旭东见告,《顾颉刚日记》1951年9月11日云:
湲儿(顾氏第三女顾湲)生之前夕,我与静秋(顾夫人张静秋)到同济,遇一助教黄君,决言是女,验矣。又言予五十九当生子,又验矣。彼以手纹相者,其灵至此,奇哉!崔冷秋之侄崔新,两月前为静秋起课,亦云必得子,并谓如不得子以后不再卜矣,今亦验。然则成都黄子澄谓予得子虽迟,终能见其成立者,倘亦可验耶?
顾先生独子名德堪,果生于1951年顾五十九岁时。我们知道,说某人生男还是生女,有二分之一的概率,还存在蒙对的可能;要说某人在某年会生男孩,臆断则可,说中实难。所以顾先生虽善“疑古”,在事实面前也不由得不“信今”了。
一位是给熊十力、梁漱溟、钱穆诸公看相的人。钱穆《师友杂忆》记在北京大学时,梁漱溟招一位四川人来寓为众人看相,相士说熊十力“乃麋鹿之姿,当常在山林间,并言漱溟步履轻,下梢恐无好收场。言余精气神三者皆足,行坐一态,此下当能先后如一” 。对在钱家任书记员的贾克文,却说:“此君有官相。为日不远,官运来逼,弗可避。”不久,贾为其表兄招去,至张家口为警务,因性恬淡,不安于职,未一载,即返北平,而仍任闲职。钱穆认为这位相士可谓“谈言微中”了。
一位是我表弟罗诚遇到的和尚。罗诚我在上文写到过,他是清末著名将领、官至湖南提督的罗大春的曾孙。罗是贵州施秉人,后来在衢州安家。表弟那年考高中名落孙山,预备来年再战,竟从衢州到我们龙游小县来补习了。那时卸任的县教育局长魏正德开了一个补习班,补习者有近三十人之数。那时我不在家乡,已随浙江省通志馆复员到杭州。表弟后来告诉我,一天,补习班里来了一个和尚,为大家看相。奇怪的是,这和尚只要摸一摸人的后脑勺,谛视一下,就能说出他的生辰八字及家庭情况。和尚道表弟家有兄弟四人,系三母所生,说得一点不差;又道同学中数罗诚最有出息,会飞黄腾达。后来家人得知此事,都对罗诚寄托了莫大的希望。若以骗术而论,在龙游本地的学生,也许能够打听到一些情况;而从衢州来的人,哪里能探知其地址而去暗中寻访呢;再说即使拿到一张个人情况登记表,怎么知道谁是谁呢?何况生辰八字有许多人连自己都弄不清楚。这和尚确有本事,可惜他预言表弟前程的话非但不准,竟是恰恰相反!
建国初,罗诚在杭州工作,后来下放到淳安锻炼,与当地一位农村姑娘结了婚,不料此举却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按那时的政策,凡家属原在农村的,或新与农村户口之人结婚的,都得到农村去和家属一起过。表弟亦以此故,只得到淳安去住。先做代课教师,俄语、英语、语文无所不教;又干上临时编辑,睦剧、说唱奉命即编,居然还登台去说大书。不久,新安江水库修建,淳安全县动迁,他只好偕妻回到衢州,以做临时工度日。后来因书法不错,到一家锦旗店内写字糊口。妻子则摆了一个水果摊,不料又被汽车撞成残疾。夫妻俩真可谓颠沛万状、困顿不堪了。直至八十多岁,罗诚得遇钱江源茶叶商行总经理刘卫平先生,礼贤下士,拟请他出山担任茶叶研究馆副馆长,还要把他的手书诗词在旅游景点立石,地方领导人也准备为他办离休手续。本以为就要“太公八十遇文王”了,不意突然染疾不治而亡,终究还是一无所得。即使诗能刻,碑能立,又何济于事哉!和尚说命运不准,但测生辰、谈家庭却如此精确,此何故欤?而像这样的相士,似未见历代笔记道及,后来也未听人说起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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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东方早报 2013-11-24 09:07 【本文责编:思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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