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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肃西和的七夕文化在中国节日文化链中独树一帜,无论就其传承历史的悠久、时间节点的漫长(七天八夜)、仪式规模的完整,民众的普遍认同和参与等,都显示出独特的地方特点。更值得一提的是西和赵殿举(字子贤)先生的《西和乞巧歌》的挖掘、整理和出版,为我们研究西和七巧文化留下了历史的见证。从某种意义上说,它的性质与《诗经》相同,风、雅、颂兼备。我们通过《诗经》了解春秋战国时期的民间歌唱风俗和经典文本,而通过《西和乞巧歌》则同样可以了解西和往昔的乞巧风俗。
《诗经》中的十五国风本是民间口头创作,经文人编定成为经典,被列为《十三经》之一。《诗经》所表达的是先秦时代的风土民情,是中国诗歌的先声,内涵十分丰富,甚至成为人们行为的准则。大家记得孔子的名言:“不学诗,无以言”。这是孔子教育他的儿子伯鱼(鲤)的话。此话来自一段经典故事。《论语·季氏篇》篇中说,陈亢问于伯鱼曰:“子亦有异闻乎?”对曰:“未也。尝独立,鲤趋而过庭。曰:‘学诗乎?’对曰:‘未也’。‘不学诗,无以言。’鲤退而学诗。他日又独立,鲤趋而过庭。曰:‘学礼乎?’对曰:‘未也’。‘不学礼,无以立。’鲤退而学礼。闻斯二者。”陈亢退而喜曰:“问一得三。闻诗,闻礼,又闻君子之远其子也。”据说《诗经》是孔子编定的,他将其运用到家庭教育中,变成一种“庭训”,教育他的儿子如果“不学诗”,在交际场合就不会恰当地说话,“不学礼”便没有立足社会的依据。孔子在《论语・阳货》中又讲到“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迩之事父、远之事君;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意思是说,学习《诗经》可以从中得到许多知识。所谓兴、观、群、怨大概是孔子编纂《诗经》的主旨。兴,可以激发情志;观,可以帮助观察社会;群,教人如何结交朋友;怨,可以怨刺社会不公、不平。赵殿举先生是一个富有责任感的文人,生于斯长于斯,对西和民歌具有特殊的感情。当他意识到流传于西和地区的七夕风俗和伴随这一习俗的歌唱,反映了社会生活和妇女的艰辛,具有教化作用时,便动员他的学生深入民间,记录西和七巧歌。他的初衷也许是用来批判封建礼教的,但在客观上为我们留下了认识西和七夕文化的宝贵资料,留下了历史的记忆和乞巧文化的足迹。也使我们看到至少在二十世纪三十年代,西和大地上的乞巧风俗、歌唱传统;使我们明白了乞巧风俗在西和流传以及乞巧歌在西和大地产生的社会基础。如果他对民间歌唱抱着一种漠然的态度,就不会有如此动人的《西和七夕歌》流传到今天。如果我们引申孔子的言论,就会觉得“不学诗,无以言。”即不读《西和乞巧歌》就不会了解西和七巧文化发展的源流变化;“不学礼,无以立。”即不读《西和乞巧歌》,就不会懂得西和乞巧的一系列仪礼和这些仪式歌(乞巧歌)所反映的内容和时代特色。
民歌是一种最古老的也是最现代的文学体裁,历史悠久,源远流长。西和民间一向具有歌唱传统,山歌的演唱至今还是民众生活的一部分。杨克栋先生搜集整理的山歌集《仇池风》,共收录陇南山歌4000余首,包括传统情歌、婚姻家庭、生活劳动、时事政治等内容,这充分说明《西和乞巧歌》正是在西和山歌的海洋里产生的一朵奇葩。没有民间的歌唱风俗,西和乞巧歌就失去生存的土壤。所以西和乞巧歌虽然是在乞巧仪式上唱的,但它不都是仪式歌曲,而是涉及到广阔的内容。赵殿举先生的《西和乞巧歌》仿照《诗经》体例,将乞巧歌用风、雅、颂分类,完全符合乞巧歌所表达的内容。其中的“风”类歌谣大量收入妇女的苦情歌,这和西和乃至陇南山歌的内容和风格完全一致。
如《西和乞巧歌》卷一的第一首歌:
北山里下雨南山里晴,
势成的女子不如人。
四五岁时穿耳环,
七岁八岁把脚缠。
十一二上不出门,
媒人登门问行情。
六尺花布一瓶酒,
打发女儿跟着走。
侍候阿家把花扎,
挨打受骂养娃娃。
只让喝汤不给饭,
一点不对让滚蛋。
巧娘娘,下云端,我把巧娘娘请下凡。
这首歌用比兴的手法“北山里下雨南山里晴,势成的女子不如人”打开叙事的闸门。反映妇女缠脚、包办婚姻、生儿育女、家庭暴力带来的痛楚。乞巧风俗中大量的妇女歌谣的出现,直指封建买卖婚姻、童养媳、繁重的家务劳作、家庭暴力等。这些都是旧时妇女命运的写照。读到这里我们自然想到传统的“七夕节”为什么叫“女儿节”,而乞巧歌所传达的正是妇女们不平的呼声。在这一点上乞巧歌和陇南山歌的传统是一致的。时代变迁,今天西和的乞巧歌中已经很难见到这样的内容,而这正是《西和乞巧歌》留给我们的宝贵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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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民俗学博客 2013-08-08 19:10:07 【本文责编:CFNEdit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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