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在西北小县城生活的岳母同样是个勤劳之人,自己经营文具店多年。也是因为要照看孙辈,2008年,岳母关闭小店,离开了她熟悉的小县城到了银川。两年后的夏日,岳母极端的忧伤、抑郁,每天上午都要持续哭泣数小时。如此延续数月后,岳母不得不在精神科大夫的指导下,天天吃上了奥氮平。
常年吃奥氮平之类药物的何止是母亲、岳母!当因母亲的病而不得不出入大小城市的精神病院时,我才鲜明意识到这里如同节假日期间火车站、汽车站的候车大厅,是当代中国人满为患,最为拥挤的地方之一。这里,有昔日教授哲学、书法漂亮的恩师,有故交的父母,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或呆或痴,或狂或憨,或呓语,或躺或卧,无法支撑自己,少有人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虽然常有绿树环绕,似乎温馨浪漫可人,但间杂其中的众生却如梦里、雾里。所有这些,都仅仅是一墙之隔!我长期视而不见,匆忙得连瞥一眼都不曾有过的一墙之隔!难道这也是因为中国人口基数过大?
2010年秋日,执意要从医院出来的母亲坚持要回到她的槐树地居住。在哥姐的帮助下,在身为包工头的表哥的亲自操作下,七旬老父又不得不餐风露宿,披星戴月地重修因洪水冲毁的祖屋。就在这些日子,看到已经年逾九旬的幺婆还能穿针走线,母亲又不时追问父亲和电话中的我们:“为什么人家九十多岁的人都还能穿针,我却成为这个样子?”
幺婆也有两个儿子与众多孙子孙女在外工作。可是,从她不怎么在地里劳作的近40年来,她从未长时间到在外工作的子孙那里居住、生活,最多小住一个月,就回到槐树地,回到在当下年轻人普遍看来生活条件不好、医疗条件不好,生活不便,夏天蚊子苍蝇还多的乡下来。2011年春节,我与姐回到槐树地时,村里没有几个人。或者是为了节约车费,或者是为了挣到节假日的加班工资,绝大多数在外打工的青壮年男女并未回家过年,仅有十多口老弱病残的槐树地很是冷清、苍凉。往年春节怎么都能看到的牌桌子也没有了。坐在门前晒场烤坝坝火的幺婆精神矍铄,面色红润,甚是健谈。没想到的是,仅仅在春节过后的一个多月的一天夜晚,睡梦中的幺婆笑容可掬地安详辞世。更没想到的是,当时正常的母亲闻知死讯后,立即前去给她这位羡慕不已的长辈净身、穿衣。
如果母亲没有离开槐树地,如果没有强行让她来到北京,能干的母亲或者不是今天这种状态。但是,没有如果!生活完全无法预设与假设,也永远都没有后悔药!
尽管在部分农村,老有所养还是个问题,但对于物质相对充盈的今天,在已经步入老龄社会的今天,基于老有所养的老有所乐才是政府和社会更应该加倍关注和重视的问题,是各类养老院、敬老院必须精心营造的主旨,是健全福利制度必须考量的重中之重。这样,才能使进入这些院子的老人健康长寿,也才能真正体现社会的和谐与孝道文化。孝道作为儒家伦理的核心,在五四运动以来遭到了强有力的冲击。“离家出走”的背叛、绝决不仅是现代文学的创作主题,也是几乎延续整个二十世纪的中国文艺的基本主题和发生的社会事实,直至大量的“弑父”和当下无父无母、无知无畏的“青少年文化” 的大行其道。充斥暴力的强势传媒既批评又炒作的嫩模、超女、快男、各类童星,各种明争暗斗、暗箱操作,早已名花有主、水落石出,愚弄受众的PK、“大道”至少占据了欣欣向荣的文艺娱乐市场的大半壁河山,信手涂鸦地点染着中国文艺繁荣的神话 。
当下,在文化自觉等口号的呼召下,也是在国力有所增长的前提下,有头有脸的人们又开始重新审视传统文化,似乎要借助金钱和现代声光电等技术,强行将早已万箭穿心、千刀万剐、五马分尸等种种酷刑用尽的“父亲”拼将出来,整活。顺势,民俗学研究的民俗多数与时俱进地被纳入了“非物质文化遗产”这个官方工作语汇的范畴,有了别样的意义。可人们又在向非物质文化遗产索取什么呢?被官方、官媒精英 审定的非物质文化遗产真的能担当起经国之伟业?真正能增加文化大国、文化强国、文化古国的分量?进而提升中国在国际交往中的话语权?这里面是否有官媒精英狭隘的文化保守主义和文化虚无主义作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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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新产经》 2013年第4期 【本文责编:CFNEdit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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