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喜爱中国民俗的朋友问我,民俗学与国学到底是什么关系?我认为,民俗学与国学都是传统文化,两者是不可分离的:民俗是国学传统的显性表征;国学是民俗的价值肌理。由中国大多数民众创造、享用和传习着的民俗文化,它的根脉一直延伸到当今社会生活的各个领域,伴随着一个国家或民族民众的生活继续向前发展和变化。生活中触手可及的衣食住行以及岁时节令、婚丧嫁娶、社会交往乃至个人、家庭、家族、民族的组织运行形式,无不深深地打下了国学印记,并在生动而丰富的国学智慧中得以体现。
今天,我就结合即将到来的传统春节专门谈谈这个问题。
麒麟送子年画
麒麟送子
生生不息的生命意义
《易·系辞上》说:“生生谓之易。”“生生”即生生相续,一个生命滋生出另一个生命。生命本身可以新的生命,在新生命中又可滋生出“新的生命”,以至无穷。在几千年前中国人的寓言故事中,就已经流露出这个思想。愚公对人说,我死了有我的儿子,儿子死了有孙子,子子孙孙是没有穷尽的。可以说这是国学所强调的一以贯之的思想,那就是中国文化强调的生命的延续,各位耳熟能详的“麒麟送子”的习俗,以及中国人重视诞生和产育的习俗,正是这种文化精神的最为生动的体现。
自从有人类以来,有生必有死,生与死是交织在人们生活中的两大基本主题。远古的人们对于生命从何而来充满神秘而浪漫的想象,“简狄食卵”的神话正是这种想象力的显示之一,而这种想象力的结晶至今还保存在我们某些古老的习俗中。
在中国文化进入成熟的农业文明之后,我们的先人从大自然“春华秋实”的自然现象中得到启发,“麒麟送子”就是对于生命意义的最好阐释。每逢岁末,城乡家家户户张贴年画、门神以及对联等,以增添节日的喜庆气氛。这种习俗在中国农村至今流行。在中国历史上,四川绵竹年画、天津杨柳青、山东潍坊、江苏桃花坞的木版年画在全国最为著名,被誉为中国“四大年画”。桃花坞年画是其中之一。桃花坞位于江苏省苏州市以北,桃花坞年画源于宋代的雕版印刷工艺,由绣像图演变而来,到明代发展成为民间艺术流派,清代雍正、乾隆年间为鼎盛时期。桃花坞年画的印刷兼用着色和彩套版,构图对称、丰满,色彩绚丽,民间画坛称之为“姑苏版”。这幅传统的麒麟送子图就表现出桃花坞年画精细秀雅的典型艺术风格和工艺特色。传说中,麒麟为仁兽,是吉祥的象征,能为人带来子嗣。相传孔子将生之夕,有麒麟吐玉书于其家,上写“水精之子孙,衰周而素王”,意谓他有帝王之德而未居其位。此说难以确信,实为“麒麟送子”之本,见载于王充《论衡·定贤》及晋王嘉《拾遗记》。民间有“麒麟儿”、“麟儿”之美称。南北朝时,对聪颖可爱的男孩,人们常呼为“吾家麒麟”。此后“麒麟送子图”之作,作为木板年画,上刻对联“天上麒麟儿,地上状元郎”,以此为佳兆。民间普遍认为,求拜麒麟可以生育得子。唐杜甫《徐卿二子歌》:“君不见徐卿二子多绝奇。感应吉梦相追随。孔子释氏亲抱送,并是天上麒麟儿。”胡朴安《中华全国风俗志·湖南》引《长治新年纪俗诗》:“妇女围龙可受胎,痴心求子亦奇哉。真龙不及纸龙好,能作麟麟送子来。”原注:“妇人多年不生育者,每于龙灯到家时,加送封仪,以龙身围绕妇人一次,又将龙身缩短,上骑一小孩,在堂前行绕一周,谓之麟麒送子。”
在民俗观念中,有“百子”与“贵子”的崇尚观。百子,是对子孙繁衍的“量”的要求,在农耕时代,人丁兴旺是五谷丰登的基本前提;贵子,则代表着对子孙繁衍的“质”的要求,“贵子”之“贵”,不但含有富贵的心愿,还含有社会地位、仁厚品德诸方面的要求。这种心理与观念既来自国学渊源,也有民俗文化的选择、消化、重建与润色,形成更为具体的程式,通过口传的、行为的、物化的诸种形式的传承而日益深入人心、广为传播,尤其是当其物化为种种工艺品形态时,它便成为民俗文化传播的绝好形式。所以,我们在看民俗工艺品时,感受到的是民众的国学智慧与乐观精神,其创造展示了一个个富有生命意义的世界,即使像一般的肚兜,满绣着“麒麟送子”之类的花样,是装饰,也是心的写照,流露出美化生活的愿望和乐观的情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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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新民晚报 2013年01月27日B07版 【本文责编:CFNEdit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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