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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福清先生的研究方向很多,所取得的成果巨大;但对我们俄罗斯人来说,他最大的贡献是推广中国文化,提高俄罗斯汉学在世界汉学研究领域中的地位。
俄罗斯科学院院士、著名汉学家李福清先生(1932.9.7-2012.10.3)去世了。消息传来,我扼腕叹息!尽管知道他病重,但传来这样的噩耗还是觉得突然,令人难以接受。
李福清先生是俄罗斯优秀的汉学家,我与他本人相识于2004年,之前读过他的一些书,对我的学术研究与整个生活影响很大。说起读他的书,这要追溯到1991年春天,当时我在圣彼得堡与外婆逛涅瓦河大街书店,看到了李福清先生编著的一本书——《苏联藏中国民间年画珍品集》,拿来翻看,甚是喜欢,于是请外婆把书买下。那个时候我还是一个九岁的孩子,刚上学不久。这部书是一本画册,当年由他与中国学者王树村先生联名出版,有俄、中两种版本,我当时看的是俄文版。画册里有许多中国近现代的年画,风格各异,既有粗犷的,也有优雅的。而且画面颜色大都很鲜艳、生动,引起了我的兴趣。由此,也知道了李福清先生这个人。至于我对中国年画的兴趣,这要追溯到我的生长环境。我生长于俄罗斯圣彼得堡市,那里的博物馆收藏了大量的中国艺术品,比如陶瓷、漆器、景泰蓝、青铜器、绘画等。圣彼得堡在十月革命之前是俄罗斯的首都,沙皇贵族与一些学者收藏的艺术品都存放在博物馆并对外展览。因为这些艺术品中包含许多来自中国的藏品,由此,我开始对中国文化有些了解。年画也是博物馆的收藏之一,而李福清先生一生致力于研究这些中国的民间艺术。
画册里收的年画,其中还有不少画的是西洋人,我对这些画印象深刻:当时我喜欢画中国的风景与中国人,根据自己见过的旧时艺术品来画自己心中所想象的中国;而年画中的洋人恰恰是当时中国人心目中西洋人的样子。那时,我对李福清先生其人所知不多,但我通过他的著作稍稍了解了中国的通俗文化与艺术,获益匪浅。
不久,我又读了李福清先生的其他著作,包括他编译的《中国各民族的童话》、《东干民间故事传说集》等,这些书使我进一步了解中国的传统文化。高中时我已决定要考圣彼得堡大学东方系,学汉语和中国文学,因此,十六岁时看了《三国演义》的俄文译本。当时我已知道李老师是举世闻名的汉学家,而他在研究《三国演义》及相关的文化领域贡献极大,于是我也看了他有关《三国演义》的著作。
大学本科期间,我开始阅读一些中国的通俗文学作品,那时也是我第一次见到李福清老师。李老师是我的同乡,也是列宁格勒(圣彼得堡)人,但是他1955年从列宁格勒大学东方系毕业后,就到莫斯科的苏联科学院高尔基世界文学所工作了:当时莫斯科汉学专家紧缺,所以请他去那里。李福清先生在高尔基世界文学所工作了五十多年,升为亚非文学部门的负责人。虽然他住在莫斯科,但经常去圣彼得堡查资料或者开会。
见李福清老师之前,我猜想他应该是一位很严肃的学者,第一次见面时才发现他很热情,很幽默,并且喜欢指点年轻人。当时谈起学术中有关中国通俗文学研究的一些课题,他对我选的研究方向表示有兴趣,支持我在该领域的研究,后来我又多次去莫斯科请他给予进一步帮助指导,以至于再后来他和我一起做课题并分享很多研究资料。期间,他给我讲了很多有趣的事,他的音容笑貌至今历历在目。
李福清先生的人生经历极其丰富。先生于1950年进入列宁格勒大学东方系学习中文,当时苏中两国还没有签订交流协定,学校没有中国老师,也没有汉语口语这门课,学习中文的主要方式就是读书,李先生说他当时主要读的是孙中山的《三民主义》。就在那时,著名俄罗斯汉学家、列宁格勒大学教授阿列克谢耶夫(又名阿理克,1881-1951)去世了,但是他的学术方法对李福清先生的学术生涯影响深刻。当时苏联的学生还没有机会来中国留学,但李福清老师决心要学纯正的汉语口语,于是想了一个办法:暑假期间去苏联的中亚地区,向那里的回族(俄罗斯称为“东干族”)居民学习语言。当地东干族居民是清朝时期移民到俄罗斯的,他们说的语言不是普通话,而是甘肃方言和陕西方言,因此李福清老师学说他们的甘肃话,虽然不是北京话,但毕竟是汉语口语,所以对他后来普通话口语的学习帮助很大。当时,李福清老师在一个叫“米粮方”(据说,原名为“米粮川”) 的吉尔吉斯斯坦东干族人居住的集体农庄打工。在那里,他第一次听到了各种各样有关中国的民间传说和民歌,并将之记录、整理,以便研究这些传说、故事和歌谣。受这件事影响,他大学期间就开始进行有关中国民间文化的田野调查,继承了他前辈老师阿列克谢耶夫的研究传统。之后他多次赴中亚,继续学习那里人所说的语言,收集相关研究资料。通过这些努力,他成为东干族文学与文化的专家,同时得到东干族人的信赖。例如,1977年,李福清先生与两位东干学者合作,选编了《东干民间故事传说集》,由莫斯科科学出版社出版。在书中他为每一篇故事传说写了详细的附言,对其中的故事与相关的文学作品(小说、戏曲)作了比较研究。记得当时他给我讲了不少当地东干族居民流传的民间故事和传说,包括孟姜女、韩信传说、男学生与女学生(即“梁山伯与祝英台”)等等,那些传说故事都带有浓厚的地方色彩,其中一部分只在民间流行。有些田野调查的相关资料至今也还没有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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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新出版日报》 2012年11月22日 【本文责编:CFNEdit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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