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桃的医治功能和养生功能,经过希望现实生活无限期延长,即渴望成仙的人们的整合、消融,便作了某种虚幻的反映,敷衍出种种逸闻和传说,作为精神信仰世代传承。
首先,桃是仙人们的享有物。《汉武帝内传》载:“七月七日,西王母降命侍女,索桃果。须臾,以玉盘盛仙桃七颗,大如鸭卵,形圆青色,以呈王母,母以四颗与帝,三颗自食。桃味甘美,口有盈味。帝食辄收其核。王母问帝,帝曰:‘欲种之’。母曰:‘此桃三千年一生实,中夏地薄,种之不生’,乃止。”据神话传说:玉皇大帝诞生于正月初九。王母在她后花园的瑶池边上,种了九棵蟠桃树,命每棵树上结子八个,总数为七十二个。每当玉皇大帝过生日时,王母娘娘就用这七十二个蟠桃为玉皇大帝举行一年一度的蟠桃会。玉皇大帝过七十二岁生日时,他的第七个女儿竟胆大妄为地偷了两个蟠桃。玉皇大帝怒不可遏,把她打下凡间。[19]仙人们是长生不老的。桃既是仙人们的享有物,其自然就被赋予了青春常在、生命长存的内涵,如民间流传的《伏羲和女娲的故事》言,“伏羲、女娲分吃子桃子,……他们两人都成了长生不老的人了。”[20]
其次,桃是凡人成仙的媒体,这是桃为仙人享有物观念的变化和发展,它有两种情形:一为食仙人之桃而成仙,《福建通志》载:“仙姑父大郎,居武平南岩,贷饼自给。吕纯阳见其有仙质,日过索饼啖,辄与。吕感,赠以一桃,云:‘食尽则成仙。’仙姑遂辟谷南岩。”《古今图书集成·草木典》卷二一九引《庆元县志》:“黄十公,下管黄人。宋时樵于仙桃山,见二叟对奕,取其余桃啖之,遂不知饥渴。叟语曰:‘此后勿食人间烟火物。’及归,已春秋三度矣,始知所遇者仙也。”二为食山野之桃而成仙。《白玉蟾集》:“宁都金精山系第三十五福地,汉初,张芒女丽英入山获二桃得道,长沙王吴芮聘焉。至洞中,见女乘紫云在半空,谓芮曰:‘吾为金星之精,降治此山。’言讫升天而去。”《幽明录》:“汉明帝永平五年,剡县刘晨、阮肇共入天台山取谷皮,迷路不得返。经十余日,粮尽,饥馁殆死。遥望山上有一桃树,大有子实,而绝崖环涧,永无登路。攀援藤葛,然后得上,各啖数桃而不饥。……既出,无复相识,问得七世孙。传闻上世入山,迷不得归。”这些记述,表面上看来虚幻神奇,其实它是人们对桃的医治功能和养生功能的夸张反映。
吃仙桃或山野之桃成仙的机遇毕竟不是人人都能得到的,但渴望长寿的心理却是人人都有的。为了实现这一愿望,子孙们便在老人的寿诞之日,以桃相祝,称之寿桃。从古及今,所谓寿桃有三种形式:一为鲜桃,如孙膑为母祝寿时,“从怀中掏出一个鲜桃,双手捧着送到母亲面前说:‘今日告假回来,师傅送我一个桃孝敬母亲。’”[21]一为面桃,因季节性原因,人们用面粉做成寿桃,蒸熟后送给父母,为父母祝寿,如晋东南人无论早面还是午席,都必须吃蒸好的面桃。一为桃的模型,这亦是因季节性原因而致,无鲜桃只得以模型代之。祝寿主题中以桃为题材的吉祥图案即是对桃模型的变化和发展。如多福多寿——很多蝙蝠和桃的纹图。福寿双全——蝙蝠、桃和两枚古钱的纹图。蟠桃献寿——仙人持桃立于桃树下的纹图。贵寿无极——桂花和桃(或桃花)的纹图[22]。
由此,我们认为:桃文化的产生和发展是其图腾文化法则和植物特性的综合反映。即如李时珍所言:“按此诸说,则……桃之枝、叶、根、核、桃枭、桃橛,辟鬼祟产忤,盖有由来矣。”
附注:
[1]张振犁《中原古典神话流变初议》,《民间文学论坛》83年第4期。
[2]王大有《中华祖先拓荒美洲》。
[3]涂元济《夸父逐日考》,《民间文艺集刊》第六集。
[4][5][17]李时珍《本草纲目·果部》第二十九卷。
[6]赵国华《生殖崇拜文化略论》,《中国社会科学》88年第1期。
[7]何光岳《“夸父逐日”神话的历史学思考》,《民间文艺季刊》90年第3期。
[8]龚维英《原始崇拜纲要》,中国民间文艺出版社。
[9]刘春林《上安镇民俗拾趣》,《风俗通》创刊号。
[10]李晖《江淮民间男根崇拜》,《东南文化》(安徽文化专号)。
[11]参见《论衡·订鬼篇》、《风俗通》、蔡邕《独断》、《太平御览》引等。
[12]参见《天中记》、《补笔谈》等。
[13]李洲芳、袁震《太湖洞庭山岛民的住宅信仰习俗》,《民间文艺季刊》89年第4期。
[14] ]16]高国藩《敦煌古俗与民俗流变》,河海大学出版社1989年版。
[15]刘中平、宋执昂《桃俗》,《民俗研究》89年第1期。
[18]罗漫《桃、桃花与中国文化》,《中国社会科学》1989年第4期。
[19]陈蕃《天下何以“七十二”命题之多》,《知识窗》83年第5期。
[20]唐愍《伏羲和女娲的故事》,《民间文学》86年第1期。
[21]《送寿糕寿桃的来历》,《采风》85年第24期。
[22]乔继堂《中国吉祥物》,天津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
(本文原载:《中国文化研究》1998年秋之卷,总第2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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