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提要:《一千零一夜》和《一千零一日》同是阿拉伯古典名著。其结构方式基本相似,而思想内涵大相径庭。《一千零一夜》的中译本众多,而且还有大量的研究论著。《一千零一日》仅有中文选译本和全译本各一部,学者们也鲜有研究。本文在比较中发现,两部故事集中约有七组故事完全相似,它们之间存在着较为明显的影响和被影响的关系;以男性为中心的《一千零一夜》是“黑夜”,而以女性为中心的《一千零一日》是“白天”,“白天”和“黑夜”,隐喻了男性和女性或者男权和女权,这两部作品作为两性抗争的戏剧性表述,充分揭示了男权中心与女权中心、厌女心理与厌男心理的二元对立。通过比较研究,我们还可以了解《一千零一夜》和《一千零一日》所承载的其他文化信息,也可为《一千零一日》这部研究资料缺乏的巨著,提供成书年代、作者等问题的某些证据。
关键词:《一千零一夜》;《一千零一日》;比较研究
《一千零一日》(或译《天方日谭》)和《一千零一夜》(或译《天方夜谭》)都是阿拉伯古典文学名著。《一千零一夜》的故事脍炙人口,早已闻名于世。《一千零一日》也不乏精彩美妙的故事,但它却不为人所熟知,其中的原因可能是:一,诚如一位学者所言,也许《天方夜谭》的名气太大,把《天方日谭》给掩盖得默默无闻了;二,一般认为,《一千零一日》是模仿《一千零一夜》的作品,没有多少价值可言。英国东方学家汉密尔顿·阿·基布的《阿拉伯文学简史》、黎巴嫩学者汉纳·法胡里的《阿拉伯文学史》对《一千零一夜》均有少量篇幅论述,但都未提到《一千零一日》。国内学者的有关论著,也是在论及《一千零一夜》时才附带提到《一千零一日》。郅溥浩先生在《神话与现实——〈一千零一夜〉论》一书中说:“不少翻译家把新搜集来的东方故事说成是《一千零一夜》中未发表的故事,或《一千零一夜》的续编或姐妹篇,这其中就有《一千零一日》。《一千零一日》实际上是一部波斯故事集,由法国学者彼狄斯·迪·拉·克罗依克斯在波斯搜集得来,是一部模仿《一千零一夜》的作品”(299)。这种说法大概是沿用了国内《一千零一日》的第一个译本——香港学者杜渐先生的选译本前言“关于《一千零一日》这本书”的看法,杜渐的选译本是根据威利·费赫塞的法文选本翻译的。甘肃少年儿童出版社在1993年出版了由朱梦魁、万曰林从阿拉伯文原著十七分册译成十卷本的《一千零一日》的全译本。这个全译本让中国读者第一次看见了《一千零一日》这部书的全貌。
一
《一千零一日》的选译本和全译本先后出版,并没有引起国内学者的足够重视。仅有孟昭毅教授在《比较文学通论》一书中指出,“1761年,意大利著名歌剧作家高齐(1729—1806)创作了本源为《一千零一日》中‘卡拉夫和中国公主的故事’的戏剧《图兰朵——中国的公主》。1801年席勒(1759—1805)将其改编为加添了中国化内容的《图兰朵》”(100)。选译本只翻译了包括整体框架故事(即全书的引子)在内的九个故事,这几个故事中只有两个故事是全译本的故事,即选译本中“世界上最慷慨的人”和“杜兰铎的三个谜”分别是全译本的第三卷《阿布·卡西姆的故事》和第二卷《海莱夫王子的故事》,其余故事则是全译本中没有的故事。更为重要的是,选译本和全译本的“引子”内容各不相同。选译本的引子为:“克什米尔公主和埃及王子的故事”是讲,“克什米尔公主法鲁克那有一天在花园中,突然被一阵风吹袭,眨眼间发现自己置身在一个长满鲜花和蓟草的草原上,碰见了一个非常英俊的男子,那男子采了一束野花送给她,两人一见钟情,正想交谈,突然间又是一阵风吹来,公主一闭眼,等再睁眼时,已回到宫中花园里了。从此公主害了相思病,不饮不食。国王十分着急。老奶妈(名为苏特鲁美妮——引者注)每日来讲故事给她听,因为她只有在听故事时,才有生存的希望和意愿。老奶妈讲了一千零一日,才把故事讲完了。讲故事的结构,跟《一千零一夜》大致相同。不过,一千零一日之后,还有一段故事,述说最后公主终于同那青年男子团圆了。原来那男子是埃及王子”(《一千零一日》,杜渐译4)。
全译本的引子是,从前,国王图格鲁尔的女儿赛阿黛公主,长得非凡美丽,求婚者络绎不绝。但她对求婚者一概拒绝。国王通过公主的老保姆毛姬·芭赫尔得知,原来公主做过一个梦,梦见一只公羚羊身陷猎人的罗网,它的伴侣母羚羊立即救出它。不久,母羚羊身陷罗网,向公羚羊求救,公羚羊不肯救它,丢下它逃走了。于是,男子在梦里给公主留下了奸诈、自私和背信弃义的印象,她立志终身不嫁。国王无奈之际,听从老保姆的建议,由她给公主讲故事,一直讲到了第一千零一日,公主才幡然醒悟,同意出嫁。①两部译本引子的差别,直接影响到人们对《一千零一日》的思想性的判断,以及它和《一千零一夜》的关系等问题的研究。
选译本和全译本的引子部分及整体故事的差异说明国外存在着《一千零一日》的不同版本。选译本前言提到,《一千零一日》故事最初由波斯大僧正莫切里士将印度民间故事从印度方言译成波斯文。17世纪法国学者克罗依克斯从大僧正莫切里士那里得到译本并将其中的故事译成了法文,并于1785年由荷兰阿姆斯特丹一家出版社印成书出版。但是,关于克罗依克斯从波斯大僧正莫切里士得到《一千零一日》仅仅是一个传说性的故事,它的真实性是值得怀疑的。全译本“译者前言”指出:“《一千零一日》由黎巴嫩律师穆罕默德·拉法特根据阿拉伯文抄本和法文译本翻译成阿拉伯文的。艾哈迈德和玛利亚还为《一千零一日》配绘了彩色插图,使全书增色不少。1979年,贝鲁特知识出版社首次在阿拉伯世界出版发行《一千零一日》”(《一千零一日》,朱梦魁 万曰林译2)。《一千零一日》的编著者穆罕默德·拉法特在“原著序”中说:
在开旺大学(摩洛哥非斯城——引者注)的图书馆里,我偶然发现了该馆收藏的大批陈旧的,但却是珍贵的阿拉伯文手稿,标名为《一千零一日》,作者是德尔维希·穆赫利斯。据悉,《一千零一日》阿拉伯文手抄本最初为埃及已故学者拉法特·巴克·塔赫塔维收藏。这位埃及学者当年在巴黎留学时结识了圣·卡罗(法国东方学者),并将《一千零一日》阿拉伯文抄本赠送给圣·卡罗。历经辗转之后,这份宝贵的阿拉伯文学遗产由开旺大学图书馆珍藏。(《一千零一日》,朱梦魁 万曰林译5)
仅据上述两种材料,不妨假设推测:一、《一千零一日》可能有两种抄本,即波斯文抄本和阿拉伯文抄本,它们分别由法国东方学者克罗依克斯和圣·卡罗译为法文,如果这样的假设成立,那么《一千零一日》故事编撰及成书的地点就分别是波斯和埃及。二、《一千零一日》确实有法文译者,但它的原始抄本绝非某个确切的作者,这样的作者充其量只是全书的整理编撰者,这是一切民间文学或口传文学的一般规律。它的作者既不是阿拉伯文稿标明的作者——德尔维希·穆赫利斯,也不是收藏阿拉伯文手抄本的埃及学者拉法特·巴克·塔赫塔维;既不是波斯大僧正莫切里斯,也不是阿拉伯的“原著作者”——黎巴嫩律师穆罕默德·拉法特。这些学者包括法国译者在内都很可能对《一千零一日》的抄本作过增删、加工、改编和润色。三、《一千零一日》和《一千零一夜》一样,它的成书过程是极其漫长的,从最早的故事雏形到传播流变再到最后定型成书历经多个世纪。在没有翔实史料可考的情况下,对其成书时间、成书过程、成书地点等的考证只能依赖对其故事来源的分析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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