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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第二类情况是禁忌以语言禁忌的形式与宝物幻想相结 合，这里语言禁忌的形式通常表现为咒语或暗号等，即宝物和语言巫术(咒符) 直接相关。
宝物的得失和语言禁忌直接相关的故事很多，而通过使用咒语显示宝物效用的故事更多。语言巫术是凭借语言、文字或图画而施行的巫术，而语言、文字主要以咒语、灵符的形式出现，其神力源于语言崇拜。人们相信语言具有特殊的力量，可以辅助巫术行为达到目的，因而在具体操作过程中形成某些相应的语言禁忌。宝物和语言禁忌相连，这种情况实质上体现人类试图通过自身言语的力量改变生存困境的努力，有时反而却带来更多难以预料的困境，反映出一种左右为难的深刻矛盾心理。
这类故事在亚洲各国的宝物故事中广泛存在，且区别特 征不很明显。其中最有名的故事大概应该算《阿里巴巴和四十大盗》。阿里巴巴从大盗那里偷听来控制宝藏山门的咒语 “开门(关门) 吧，芝麻芝麻! ”而成功进出宝藏。他的哥哥高 西睦得知了阿里巴巴的秘密，也到山洞里获取宝藏，结果却因忘记了暗语将“芝麻”说成了“大麦”而犯了禁忌，遭到大盗们肢解。故事充满警戒和张扬人的智慧的意味，同时也表 明对人们争夺财富的残酷性的体认。
另外，通过言语(咒语) 直接使宝物发生效力的故事或 者使用言语( 咒语) 可以直接带来宝物的故事也有很多。这 体现对人自身的本质力量的肯定。如日本的《粘住! 粘住! 》、《过目千两》都是得宝人直接在言语的作用下得到宝物的故事，轻松活泼。泰国的《杜安历险记》和伊朗的《莫尔克·穆罕默德与独腿妖魔》、《神奇的油壶》都是通过咒语直接指挥宝物发生效力。这类故事在阿拉伯人的《一千零一夜》中也很常见，这里不再一一列举。
在这一部分里，“句话值千金”这种故事有必要连带说明，其基本情节模式为：主人公花一些钱买到几句话，在主人 公随后的经历中它们都一一应验，为主人公带来了好运气或 者帮助主人公躲过灾祸。其中虽无明显的禁忌因素，但它们完全可以作为反映人们言灵信仰的一个旁证。例如日本的《句话值千金》、泰国的《卖乌鸦的人》、阿拉伯的《贝杜因人和王后的故事》等，印度和伊朗也不乏类似故事。除中国之外，这种故事在亚洲其他地区都广泛存在。这些故事的广泛存在充分证明了言灵信仰的广泛性，从而可以帮助我们理解宝物和语言禁忌的关联。
三
最后一类情况是人们有意识地运用禁忌来编织宝物故事，以达到训诫教诲的目的。这种故事中的禁忌已经不具有 自身的独立内涵和意义，它发挥着提醒和警告的作用，主要充当结构故事的手段。这显示出人们面对禁忌时相对从容自由和理性的心态。这种故事应该出现较晚，有赖于人们思 维水平的跃进和对禁忌现象的理性认识。此种故事绝大多数以训诫人性中的贪婪为表现中心，这与佛教的核心教义有关。佛教认为诸“恶业”主要源自于人性的贪婪，因而认为它是一切烦恼和恶性产生之根，摒除贪婪也遂成为所有佛教经典的中心内容。
这种情况构成的宝物故事在亚洲各国广泛存在。这类故事有的是因为得宝人自己贪婪或者是忘恩负义，也有的是 因为得宝人的某个亲属或朋友贪婪而违反禁忌，致使宝物消失或毁坏。例如中国汉族的《榆钱》，讽刺得宝人的哥哥因为贪婪违反禁忌，使宝树变成了一般的树。日本的《火童的 传说》、《沼泽神女的使臣》、《龙宫的猫》和《龙宫的琉璃壶》等也都是如此。柬埔寨的《四个秃子》很有意思，因为贪心和侥幸心理，四个秃子违反大夫的忠告，在魔井里多洗了一次头，导致再也不可能长出头发。印度的《金尾蛇》中，农妇 因为听从七个贪婪的儿子劝诱，致使金尾蛇毁灭，训诫教诲的意味十分浓重。阿拉伯人的《一千零一夜》中也不乏此类 故事，其中《磨房主人和老婆的故事》中，磨房主人从梦中获知宝藏的地点(天机) ，把它告知了老婆，结果老婆却伙同情人挖取宝藏而被害，导致人财两空。这是泄漏天机的后果，其中多有警示的意味。
总之，在东亚民间宝物故事中，禁忌主要存在于人类和异类之间，它们也带有较多原初意味，故事也呈现某种神秘 气息。这特点可能也反映了图腾崇拜原始思维的遗存。但中国和日本的宝物故事中所呈现的具体情况有别：日本的故事多由于人们自身的心理动因而违反禁忌，一般以宝物的幻灭和报恩异类的离去为结局；中国的以因恪守禁忌而交好运、过上好日子的类型居多，有关违反禁忌的故事，也倾向于 对违禁作出合理化的解释，得宝人面对禁忌的心态比较理性安稳，富有生活趣味。而日本的则想象较为浪漫，其关注点较为超脱，注重精神性的启悟。西亚人的禁忌主要存在于人 和神人、妖魔之间，这类故事中的得宝人在禁忌面前几乎完全积极主动，犯忌也多源于外部因素(很多是神魔引诱) ，这折射出对人性的深刻审视。违反禁忌往往是人物命运重塑的契机，肯定和张扬人的生命热力。印度的这类故事体现出明显的训诫和教诲色彩。可见，西亚和东亚、印度的这类宝 物故事的精神特质根本不同。另外值得注意的是，亚洲诸国的宝物幻想禁忌故事体现出很多共性：禁忌均在很大程度上与言灵信仰关系密切，宝物幻想往往和语言禁忌相连；当人们有意识地利用禁忌来编织故事、进行训诫和教诲的时候，其中的禁忌就不再具有原初的含义和特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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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中国民俗学网
【本文责编：孟令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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