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非洲到印度尼西亚
非洲无疑是人类学家的宝库。奈吉尔。巴利一直对19世纪的非洲很感兴趣,“欧洲对于非洲的许多观念在那时候开始形成,其中不少保留至今”。“当西方开始观察非洲,非洲也试图解释西方人。”巴利告诉记者,“和我一起居住过的最有趣的人之一是尼日尔河三角洲的卡拉巴里。伊交人(Kalabari Ijaw)人,他们介于非洲人和欧洲人之间。”卡拉巴里。伊交人在很短的几年时间里,从贫穷的渔夫变得相当富有。他们将奴隶招募到自己的军队和贸易公司中,在奴隶交易里起到重要作用。最后,其中一个奴隶成了国王。“但是作为外来者,他不能接近作为传统资源的宗教权力和祖先的神社。所以他们以西方雕塑的样式建立了新神社,放在贸易公司里。舶来品变成了国家认同的标志。首领佩戴大礼帽,隐蔽社会(???请核实什么意思)的成员穿背心、柱拐杖,一艘船的船头雕饰成海之女神。在今天的全球化过程中,我们看到了同样的事情。”
奈吉尔·巴利在多瓦悠村庄待了18个月,尽管如此,没有交到一个朋友。“多瓦悠人没有友谊的概念。如果你是个男人,你的‘朋友’是与你一起接受割礼的人,如果你是女人,你的‘朋友’是你丈夫的其他妻子。”“我在非洲从来没有过归属感,但在印度尼西亚则有。那里的人们友好极了,而且那么真诚,我很快就交到了朋友,立刻感觉那里是我想要待的地方。”巴利第一次与印度尼西亚人接触是在英国。那时他为大英博物馆组织一个展览,三个雕刻家从苏拉威西岛的托拉雅来到英国,和他一起居住。三位艺术家在伦敦市中心建造、雕刻和绘制一个巨大的托拉雅水稻谷仓。“因此,他们成了人类学家,而我必须做他们的‘人种学助手’,向他们解释英国文化,这让我知道了这项工作的难度。”此后,巴利花了大量时间在印度尼西亚旅行,“那儿有14000个岛屿!”。直到现在,他每年仍要去那儿待上一段时间。他不已经不再与那些在非洲工作时认识的人来往,但仍与托拉雅的朋友互通信件。
有一段时间,奈吉尔·巴利在大英博物馆整理有关斯坦福。莱佛士的收藏,这些藏品恰好是1811-1816年莱佛士统治爪哇岛时留下的,也是最早进入大英博物馆的关于印度尼西亚的收藏。“我发现读他的信件很有趣,那是一个来到爪哇岛并绝望地爱上它的人,当他不得不离开,他的心都碎了。”不同的人们彼此如何形成牢固而又奇怪的观念,巴利总是对这样的过程感兴趣。所以,2009年,他出版了一本关于德国画家Walter Spies的书,“是他使巴厘岛为欧洲人所知,并且引发了巴厘岛旅游热潮”。
现在,人们已经很难简单地将奈吉尔·巴利定义为“人类学家”,因为当他的主要研究兴趣转向东南亚,他的写作就变得难以归类。关于莱佛士的那本《水坑码头公爵》,便是传记、自传、自然史、人类学和旅行见闻的混合体。显然,吸引他的已不是将数据填塞到学术框架之中,而是将他所看到的世界更好地展现出来。
B= 《外滩画报》
N= 奈吉尔。巴利
B:能具体谈谈你的田野经验中,男性报告人和女性报告人的不同观点吗?
N:通常,人们提供的关于他们做的是什么的“官方”模型倾向于是男性模型。不过我发现,关于所发生的事情,女人通常有自己的观点,这些观点往往与男人所说非常不同。在多瓦悠村庄,如果你问男人和女人同一个问题——他们和谁结婚,他们描述的画面完全不同。男人认为他们的确将女人“当成”妻子,但是他们与兄弟一起经营村庄,女人则将自己看作村庄生活的稳定中心。
当我在印度尼西亚苏门答腊与米南人一起生活时,我尤其受到这样的冲击。在那里,男人解释问题时总是诉诸伊斯兰教,这一宗教赋予男性以重要性。相对的,女人则根据当地风俗来解释事件,在这些习俗中,“男人像灰尘”,而且晚上进入房屋时甚至需要征得女人的同意。许多社群中都有这样的说法,“男人说话但只有女人在听”。对于某个事件,她们常常能给出比男人更好、更平衡的说明。
B:你认为什么样的人可以成为人类学家?
N:人们通过许多途径成为人类学家。当下,人们频繁往来于各地,以至于在某种程度上都被迫成了人类学家,甚至当我们只是待在家里,我们也可以通过媒介成为人类学家。我认为人性是人类学家所关心的一个非常重要的品质。有些人曾责备我在书中取笑非洲。但我从未这样做。我取笑的是人类学家无所不知——甚至比住在那里的人们所知更多——的假设。人类学告诉你人们如何生活,也告诉你做一个人意味着什么,但是它不能告诉你人们应该怎样生活。那需要智慧,而智慧并不包含在任何学科之中。
B:目前你在研究什么?
N:我正在为一本关于天堂的书做研究。关于天堂的一个显著的事实是,它似乎总是别的地方,从不是我们真正生活的地方。就像地球只有在外层空间拍摄时才被看作天堂。这解释了为什么人类学家总是对遥远的地方感兴趣。
B:你现在似乎不写纯粹的学术书了,写了许多游记、传记和小说。
N:现在,我更喜欢写小说,因为我发现内在世界比外部世界更有趣。我不是说人类学完全不是虚构,但虚构确实更好玩。它让你用某种方式探视人的思想,如果你陷于人类学泥沼,你不敢这样做。人类学家被认为总是在回答这样的问题:不同的人们如何不同?所有人具有某种人类的共性吗?没人可以回答这些问题,但我喜欢用虚构的方式来解答人类学的问题,并且我发现它能给出更好的答案。
《天真的人类学家》[英]奈吉尔·巴利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1年7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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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外滩画报》2012年01月12日 第472期 【本文责编:思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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