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对谭振山追踪研究引发的田野启示与学术思考
作为一名民间故事家,几十年来,谭振山在民间文化的艺术园圃里辛勤耕耘,获得了丰厚的收成。他讲述的故事深得民众的喜爱,其中一些精彩故事,堪称中国民间文学的珍品。以谭振山故事活动的成就及其影响来看,在我国故事家群体中也是罕见的。在20世纪八九十年代的民间文学普查中,我国曾发现了一大批如谭振山一样擅讲传统故事的民间故事家。如今20年过去了,当年颇有影响的这批老故事家大都相继离世了,他们所乐道的那些承传千载、脍炙人口的故事也人去歌歇,像风一样地散去了。谭振山作为此中的佼佼者,如今虽已八十多岁了,但身体尚健,还在讲故事,可以说,他是目前国内外都所存无几的民间故事大家。若不尽快对其拥有的千余则故事运用现代声像设备进行全面采录、抢救,对故事家本人及其生命史对民间叙事文本与讲述活动的影响展开调查与研究,将无法证实,作为一个泱泱大国,在我们的文化传统中。曾有过多少如谭振山一样的足以令世人骄傲的民间口头叙事者,岂不是千古憾事?
对故事家谭振山20余年的追踪研究,引发的田野启示与学术思考颇多,因篇幅所限,仅谈几点:
1、民间讲述者在讲述中传达的并非只是文本的内容,讲述过程还附加着许多与文本相关的特殊意义。只有走进民间讲述者的生活世界并对其讲述的文本进行田野还原,田野调查的科学性才能得到保证。诚如马林诺夫斯基所指出的:“文本是非常重要的。但是,它保留下来的是一种缺乏环境的非生活的东西……我们还必须记住个体所处的社会环境、娱乐传奇的社会功能和文化作用,所有这些因素是相当明显的。它们同文本一样都必须加以研究。故事起源于原始生活之中而不是纸上。当一位专家草率地记下故事,而不能显示它成长的氛围时,他给我们的只是一种残缺不全的真实。”在对口头文化遗产实施保护时,应警惕口头演述被故事本身取代。口头的传承、口头的传说、口头的演述是其核心问题,如果失去了这些,就失去了灵魂,成了空壳。
2、就像秧苗离不开土地一样,民间文化传承者只能由民间文化的沃土自然生成,不可能由现代化工厂批量性生产,更不能在温室中的无土栽培中孕育生成。说到底,作为“农耕文化最后的歌者”的谭振山是不可以被复制的。以文字、音频、动漫等形式记录下来的文本已经与生活世界中的“谭振山民间故事”现实拉开了距离,真正意义上的民间文化传承者也是不能复制的。因为,每个人讲同一个故事会有不同,同一个人讲不同的故事有不同的特点,同一个故事隔几年讲也会跟以前不一样。这种个体性、具体性差异是无法复制和保存的。传承人的培养是教育和培训无法实现的,只能让那些热爱民间文化并具有某些天赋的人在轻松愉快的生活环境中自然形成。
3、民间故事是以人为载体的,故事家没了,故事也就没了。如果传承人消失,就意味着某种文化的消亡。由于孕育传统故事的文化土壤已经和正在被现代化之风所“剥蚀”,从某种意义上看,谭振山已成为目前国内外都所存无几的传统故事大家,是我国五千年农耕文化“最后的歌者”。谭振山成为“国宝”是非正常状态下的结果。主要是由于长期以来的断层造成的,“国宝”意味着濒危。在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中,不能只想到对单个传承人如何保护,要拓展空间拓展思路。要培养民间艺术家的生长土壤,要让更多人变成国宝,从而使国宝不再是国宝。要通过我们的辛勤努力,让社会广大民众都知道我们中国还有如此优秀的民间故事,并自发地对其萌发保护意识,促使各方面力量都行动起来,关心和保护我们宝贵的文化遗产。
(本文来源:辽宁省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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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中国民俗学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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