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上祭祀: 创新?割裂?
特约记者河伯:民政部一直力图在全国推行网上祭祀的形式。我们一方面改革了法定节假日,恢复了传统节日,一方面又倡导网上祭祀,让这些活动在家里在电脑前就可以完成,这里面存在什么样的矛盾呢?
高丙中教授:我们还是要强调习俗的核心价值、认识传统的本质,只要认同这个共同的价值,什么样的形式是不重要的。况且,即便是历史上对于离家在外的人,也有一些习俗上的变通方式,比如采取登高望祭的形式。任何形式的变通,如果在可谅解的限度内,都是可以的。如果你家的坟就在后山上,你还要搞个望祭,那就失去了变通的意义了。
网上祭祀也是这样,如果你承载了生人与故人之间记忆与情思的联系,可以部分实现实际祭扫的意义,它就是可行的、可以接受的。相反,如果认为点点鼠标就能完成祭祀仪式,这种丢失了本质的活动也就是没有意义、不可长久的。
●习俗电子化: 前进?后退?
特约记者河伯:如果这样说,我们的习俗会不会逐渐全部电子化?
高丙中教授:电子祭祀只关注了生者与逝者之间的关系,没有照顾到生者之间的关系。其实每一次祭祀先人,也是生者之间情感关系的一种强化体验。传统的清明习俗中,祭扫的家人们会分食祭祀所用的酒肉,今天,我们会交换对于逝者的追思与缅怀,这都是一种家族、家庭成员间宝贵的交流形式。正是在这些共同的、具体的活动当中,我们的社会与群体才产生了“集体意识”,延续了文化与传统。
当然,现代传播学也有观点认为,网络环境下,提供给人的想像与发挥空间更大,相比实际的祭扫,可能更容易实现“通灵”之感,对于这种方向,我们也要予以关注,但至少目前的网上祭扫还无法达到这样的目标。
●重建传统: 共性?自由?
特约记者河伯:那么,学者们呼吁恢复传统的一些形式与价值,是不是也该提供一些程序上的建议与标准呢,这样关于网上祭祀等等形式,我们就不会有那么多疑虑与争论了。
高丙中教授:所有的传统,都有一种“理想状况”,比如清明祭扫,就是可以亲身回到先人、故人的坟前,祭扫、追思,并取得生人之间的共同情感体验。但要不要用这样的理想状况去要求所有的人呢?
在理想状况之下,每个人都有一种仪式义务,也就是说你参与习俗必须要达到的目标,比如你一定是要表达对先人追思缅怀。
我们要看到,习俗从来都是自由的、地方性的,也就是说是因地制宜的,有着巨大的调整空间,这样才能保证每个人都可以参与进来。所以说,学者的任务并不是去制定一些程序,而是要使得公众认识到习俗与传统的价值,通过自己最适宜的方式,参与到习俗传统当中。否则,一味以某种标准去强求,大部分人都会产生一种文化上的被剥夺感,进而出现负面后果。
●政府职能:引导?恪守?
特约记者河伯:但是,现在政府或者舆论谈到网上祭祀等等,并不是强调其核心价值的恪守,而更多是从缓解交通、预防火灾以及节省时间等方面出发的,这种商业社会的价值是否对传统的价值是一种冲击呢?
高丙中教授:还是回到仪式义务这个概念上来,就是我们进行这个仪式的底线是什么,如果不超过这个底线,都是可以接受的,如果对这个底线讨价还价,觉得祭扫是浪费时间、是造成麻烦,那就失去讨论的意义了。
我们在政策制定层面上,往往忽视了理想状况与仪式义务这种关系的探讨,犯一种简单化的错误,比如看到放爆竹伤人了,就一禁了之,完全没有考虑到这种简单的禁止所造成的损害将是多么巨大。
特约记者河伯:是不是我们可以这样认为,节日本来就会制造一些特殊情况,像很多国家都有的狂欢节。
高丙中教授:可以这么说,其实很多节日,就是对常规的打破,至少你休息了,不用去上班了。如果我们放了清明假期,又怕造成一些异常情况,这个逻辑就不对了。
我们建设公民社会,就是相信公民可以正确选择,政策可以反映公民意志。西班牙的奔牛节会不会造成混乱和伤害呢,肯定的,但有没有受伤的人会对政府抱怨呢?大概不会。因为在他们参与之前,已经充分考虑过了。
政府毕竟是为人民服务的,人民既然有祭扫的需求,我们就要看如何满足这种需求,比如增加投入拓宽道路、增加停车场。如果为了一些太过于强调秩序的东西大家都网上祭扫了,清明节就真的跟放假没什么区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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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新华网-扬子晚报 2011年04月02日 10:59: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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