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南诏脱离吐蕃及其后期(788-822)
吐蕃一方面与南诏结盟攻唐,一方面又对南诏“责赋重数,悉夺其险立营候,岁索兵助防。”对此,异牟寻十分不满,渐生归唐之意。贞元四年(788)之后,剑南节度使韦皋遣“谍者遗书”至南诏,“吐蕃疑之,因责大臣子为质,异牟寻愈怨”[5]。《赞普传记》8记载:“此王(赤松德赞赞普)时,没庐·赤苏菇木夏领兵北征,收抚于阗归于治下,抚为编氓并征其贡赋。其后,白蛮(myva dkar po)南诏之部归于诏下,忽心生叛逆,时,召没庐·菇木夏(vbro ram shags)拜为将军,于山巅布阵进击之时,杀南诏(vjang mang po)多人,擒获悉编掣逋(spyan chen po)等大小官员,及民庶以上三百一十二人,南诏王(vjang rje)迷途知返,又前来致礼,列为直属藩部民户(vbangs),征贡赋,并委以往昔旧时之职司。”⑦
此事件在《资治通鉴》卷233德宗贞元七年(791)条下是这样记述的:“韦皋比年致书招云南王异牟寻,终未获报。然吐蕃每发云南兵,云南与之益少。皋知异牟寻心附于唐,讨击副使段忠义,本合罗凤使者也。六月,丙申,皋遣忠义还云南,并致书敦谕之……吐蕃知韦皋使者在云南,遣使让之。云南王异牟寻绐之曰:‘唐使,本蛮也,皋听其归耳,无他谋也。’因执以送吐蕃。吐蕃多取其大臣之子为质,云南愈怨。”马德先生认为,《资治通鉴》所谓“多取其南诏大臣之子为质”,是南诏将段忠义执送吐蕃后的事,而敦煌文书在这里记为吐蕃因南诏再次反叛发兵征讨,斩杀南诏多人并俘获段忠义及大小官员一百多人。所记孰是孰非,尚有待于深入探讨[4]。
贞元五年(793),异牟寻决意归唐,遂“遣使者三人异道同趣成都,遗皋帛书”[5]。当时正值吐蕃与回鹘在西北一线大战,吐蕃乃征调南诏万人助战。异牟寻欲袭吐蕃,一面派遣寡弱五千上路,而自将数万接于后,昼夜行军,大破吐蕃于神川。随后,异牟寻乃遣弟凑罗栋、清平官尹仇宽等27人入献地图、方物,请复号“南诏”,唐朝遂册异牟寻为“南诏王”。《蛮书》卷10“南蛮疆界接连诸番夷国名”记载了唐使抵达南诏时的盛况,称册封唐使“(十月)二十三日到云南城。节度蒙酋物出马军一百队,步军三百人夹道排立,带甲马一十队引前,步枪五百人随后,去城十一里迎候。门前父老二百余人,吐蕃封王数人,在路迎拜。”
南诏异牟寻归唐后“吐蕃苦唐诏犄角,亦不敢图南诏”[5]6277,在唐蕃战争中,吐蕃南翼优势尽失。元和三年(808)异牟寻卒,继立诸王均幼小不能理事,大权操纵于以王嵯颠为首的权臣之手。《资治通鉴》元和十五年(820)十二月:“西川奏南诏二万人入界,请讨吐蕃”。当时唐朝正在筹备与吐蕃和好的“长庆会盟”,自然不会响应南诏的要求,于是王嵯颠等撕毁盟约,于太和三年(829)对唐进行掠夺战争。自此之后,南诏与吐蕃的关系就告一段落。
这时期,南诏与吐蕃的关系见于汉文献的很少,而笔者最近研读的P.T.16暨原印度事务部图书馆藏敦煌古藏文文献(简称ITJ)编号0751《德噶玉采和盟寺愿文》中,则多次提到了南诏与吐蕃的关系。法国学者石泰安认为这件文献与著名的“拉萨会盟碑”同时,写于唐蕃“长庆会盟”(821-822)前后⑧。《德噶玉采和盟寺愿文》是由吐蕃朵甘思王侯(mdo gams dbang po)们提供的,目的是对吐蕃、唐朝、回鹘等于公元9世纪上半叶举行的和盟表示“祝贺”。据笔者检索,该文献中除P.T.16部分有一处提到“唐朝(rgya)、回鹘(drug)、南诏(vjang)”和其他的政权以外,ITJ0751部分就有4处段落提到了南诏,现引出如下:
第一段:35页a面第3行—36页a面第4行记载:“德噶和盟之祖拉康开光之时,德伦(bdeblon)发愿:……大论尚绮心儿及大尚腊藏二者挫败敌军,颂扬社稷之强大,与唐(rgya)、回鹘(drug)、南诏(vjang)等边地国王全力较量……”
第二段:38页b面第2—4行:“姑臧(mkhartsan)大节度使于德噶玉采和盟之祖拉康发愿:吐蕃王臣政权稳固、睿智宽宏之时,唐朝、回鹘、南诏等三国(rgya drug dang vjang rgyal khams gsum chen po)不断进攻[吾]土,因吾王政权稳固、吾臣英勇睿智之加持,将敌人收为治下,其甘愿接受盟约。”
第三段:39页b面第1—4行:“瓜州大节度使(Kva cu khrom chen)于德噶玉采和盟之祖拉康发愿:伏愿吐蕃王臣政权稳固,睿智宽宏之时,唐朝、回鹘、南诏等三国(rgya drug dang vjangrgyal khams gsum chen po)不断进攻[吾]土,因吾王政权稳固、吾臣英勇睿智之加持,将敌人收为治下,其甘愿接受盟约。”
第四段:40页a面第2行—b面第3行:“擘三(phyug tsams)部落官民之发愿:……因沉毅睿智、地位稳固之王臣深谋远虑,中间未听命令之唐(rgya)、回鹘(drug)、南诏(vjang)等也如[吐蕃]原有属民般安适,愿趋向政权稳固、社稷强大[之吐蕃],遂订立和盟,刻诸石碑,修建和盟之祖拉康”⑨。
藏文历史典籍《智者喜宴》也有类似的记载:“先是,穆尼赞普(797-798年在位)父祖之时,因不和而发生汉、霍尔(hor)及南诏(ljang)三方之间的战争,追逐厮杀。”最后,吐蕃大臣赤松杰达纳(blon po khri sum rje stag snar)“做了一种神变,集中各方在雅摩塘(dbyr ma thang)开会。……于是据说就在吐蕃王前(对上述三方)进行了调解”[7][8]。可见,在公元9世纪上半叶,南诏在吐蕃人的认知与表述中,其地位与唐朝(rgya)、回鹘(drug)一样,属于“三大王国”(rgyal khams gsum chen po)之一,为与吐蕃对等的敌国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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