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骥才
我们不担心“年”本身,而是担心满含先民智慧与情感的“年文化”会丢失
记者:辞旧岁,迎新春。春节将至,我们一边欢喜,一边担忧:春节是不是式微了,年味怎么会变淡了……为什么“年”对我们如此重要,它仅仅是个节日吗?
冯骥才:其实静下心想一想,国人对“年”的感情并没有淡薄,淡化的只是今天不再适用的传统年俗方式;我们担心的也不是“年”本身,而是满含着先民智慧与情感的“年文化”会丢失。
最明显的证据就是春运。世界上还有哪个国家哪个民族,会为了过年这样调动“千军万马”?又是什么调动着“千军万马”?是我们的传统。可见对年的感情依旧根深蒂固,这不是别人给你的,是你血液里面蕴含着的,是你自己精神的基因,到时候就要“发作”,一年“发作”一次。
我们说年味淡了,并为此着急,主要是因为感受到了旧日年俗的淡薄。年俗里有我们文明的传统,有中华民族独特的生命观、生活观、理想信仰、道德准则、价值审美,等等。春节本身是中华民族一个伟大的创造,因为在农耕时代,人们生活生产的节律跟大自然的节律一致,大自然有春夏秋冬,于是人们春播夏养、秋收冬藏,一轮以后,又开始新的一轮,所以,在新旧更替时,人们总是对未知的生活充满了期盼,形成了过年的两个主题――避邪与祈福。你可以看看,我们的年俗里充满了避邪祈福的符号,春联、门神、年画等,都是这两个主题的表现。另外还有一个最大的主题――团圆。
总之,在农耕社会,人们就是这样使劲儿亲近着年,为了表达生活情怀、表达对年的盛情,创造了一整套独特而丰富的年文化。现在,生活方式改变了,原有的文化受到冲击,于是我们开始害怕,怕迎福的祈求、生活的理想没有了,年的意义丢失了,这是我们着急的心理根源。
我们缺少过年的新载体。春晚算一个,但远不够
记者:一种习俗,固然称得上是民族的瑰宝,可城市化的进程已经遍及中国,我们的生活在变,环境在变,观念思维也在变,习俗又怎能有一成不变的空间呢。
冯骥才:我们已经眼见了许多变化的发生――比如家居装修,我们现在的墙上都贴着墙纸、湖湘绸,没法再挂木版年画了;大门不是两扇而是一扇了,自然就没法再贴一对的门神;没有影壁了,也就没法贴影壁上专用的福字了……在社会由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型,由农耕文明向工业文明转型的时候,文化习俗里自然有要消退的东西。这是正常的。
节日文化是生活文化的一部分,而人们的生活需求是自己创造的,不是别人给你的。真正属于老百姓的文化,是自娱自乐、自我满足的文化。年俗也一样,是百姓自己创造的,他不需要了,自然就放弃了。
从古到今,年俗一直在变,有的产生了,有的消亡了。就拿年画来说,并非上下五千年一直都有。中国汉代就发明了纸,但到了明朝以后年画才全面兴起,这说明社会有需求了,才产生相应的节俗。
现在的问题在于,我们缺少新的过年的载体。过去的一些载体不适用了,但我们还没有找到适用的,对年的盛情没有地方安放,所以渐渐有“年味淡了”之感。
继续浏览:1 | 2 |
文章来源:新民网 2011-01-28 05:55 【本文责编:思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