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晋时,河北诸郡荒废地众多。右北平无终(今蓟县)人田畴率宗族附从数百人,在徐无山(河北遵化东)“躬耕以养父母,百姓归之,数年间,至五千余家”,他自订章程二十余条,让大众执行,“耕而后食,人民化从”。数千户居民垦殖了的山田必是不少。曹魏在广平郡列人(河北肥乡北)置有典农,共地应设置了相当规模的屯田。曹魏渔阳太守张平的儿子张华是范阳方城(河北固安)人,“少孤贫,自牧羊”。(注:《三国志》卷11《田畴传》;又卷29《管辂传》。《晋书》卷36《张华传》。)可证其地牧草丰美,是适宜放牧的良地。西晋中期,王浚先后在幽、冀任职,为政苛暴,“广占山泽,引水灌田,渍陷冢墓,调发殷繁,下不堪命”。建兴元年(313年),幽州洪灾,“人不粒食,浚积粟百万,不能赡恤”。(注:《晋书》卷39《王浚传》;又卷104《石勒载记》。《通鉴》卷89愍帝建兴二年(314)正月。)石勒乘机一举将他擒杀。人不粒食是征调过重的恶果,积粟百万乃是幽、冀大地旱作农业的结晶。
西晋建国,大封同姓诸侯王,自有其领地与军队。亲王出镇,综领军政民事大权。惠帝时,汝南王司马亮掌权,诸王(赵王伦、楚王玮、齐王冏、河间王颙、东海王越、成都王颖、长沙王乂)纷纷卷入混战,河南与关中破坏最重,河北有不少地域残破,民众被杀者万计。混战中,诸王甚至勾引少数族贵族参战,诸胡由是得以轻易进入内地,疯狂从事反晋战争。
十六国混乱时期,华北民众沿用汉代曾在边塞出现的自卫性坞堡组织,纷纷以宗族为核心,选择险要且可耕种之地建立坞堡,艰难地进行且战且耕。羯人石勒起兵后,不时攻取坞堡,“税其义谷,以供军士”,还用以充实都城襄国(河北邢台市)。后赵竟至从坞堡掠夺粮食,反映其时社会上的粮食严重缺乏。
后赵盛世,统一了华北东部,南以淮水与东晋为界。早在晋永嘉四年(310年)五月,“地震。幽、并、司、冀、秦、雍等六州大蝗,食草木牛马毛皆尽”。建兴五年(317年)“秋七月,大旱,司、冀、青、雍等四州蝗,石勒亦兢取百姓禾,时人谓之胡蝗。(注:《晋书》卷5《怀帝纪》,又《愍帝纪》。《艺文类聚》卷100《灾异部·蝗》引《晋阳秋》。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年版。)司、冀、青、幽四州均在黄淮海区。由此可知,自然灾害与人祸驱使大河南北生产败坏至极点。
当然,我们也注意到后赵是十六国中比较关注农作的政权。《晋书》卷104记建兴元年(313年),石勒攻占邺,以桃豹为魏郡太守,“司、冀渐宁,人始租赋”。司、冀为后赵所冀州领十六郡,包括今河北大部及山东的部分地区。人始租赋,是指后赵在上述地域开始征租,反映海河平原诸地存在一定生产。“襄国大饥,谷二升,值银二斤,肉一斤,值银一两”,“时大蝗,中山、常山尤甚”。粮食匮乏,价格自然上扬。“勒以幽、冀渐平,始下州郡阅实人户,户赀二匹,租二斛”。(注:《晋书》卷104,卷105。)就户租二斛而言,如果依西晋课田令,每丁以五十亩计算,后赵在河北征租数与曹魏相同,比西晋时较轻。
户赀二匹,反映后赵境内桑蚕业有一定成绩,史书一再记后赵派使循行州郡,劝课农桑,“农桑最修者赐爵五大夫”。五大夫是秦汉时爵名之一,爵五大夫可免一家徭役,汉以后,爵制已经变质,后赵对努力农桑者赐爵五大夫,乃是一种荣誉。石勒营建邺宫,廷尉续咸上书切谏,他立即下令停作,“赐咸绢百匹,稻百斛”。(注:《晋书》卷104,卷105。)表明后赵政府确是征收了大批绢帛,一次赐臣僚稻谷百石,必是后赵所据两河境内存在稻产区。《异范》卷6记“河间沐坚字壁强石勒时监作水田,御下苛虐。”即是在河北种稻的明显事例。
石虎在位初年,“租入殷广,转输劳烦,令中仓岁入百万斛,余皆储之水次”。后赵政治中心在河北,经济取给主要依赖黄淮海区,每年租赋收入如此众多,自是生产继续在恢复和发展中。石虎下令犯罪家可用钱赎罪,“无钱听以谷、麦,皆随时价输水次仓”。冀州八郡发生雹灾,重伤秋稼,派使发放麦种,灾害过重地区,免征租税差役一年,具体揭示了石虎对生产和税收事务比较关心。他巡行至长乐(河北冀县南)、卫国(河南清丰南),“有田畴不辟,桑业不修者,贬其守宰”。为了准备进攻在辽乐的前燕,“使典农中郎将王典率众万余屯田于海滨”,在幽州(北京)至白狼(辽宁建昌西北)之间的滨海地域开展屯田。又曾下令,“公侯卿牧不得规占山泽,夺百姓之利。”(注:《晋书》卷106《石季龙载记》。《通鉴》卷96咸康四年,又咸康六年。《册府元龟》卷503《屯田》。)如此等等,表明石虎当政初期,田作大体能正常进行。
石虎死后,后赵陷于混乱,冉闵伺机夺权,建冉魏政府,“躬率赵人诛杀胡羯,无贵贱男女少长皆斩之,死者二十余万。”那时,“司、冀大饥,人相食”,“诸夏纷乱,无复农者”,(注:《晋书》卷107,卷111。)华北大地顿时陷入凄惨世界。
鲜卑慕容氏自关外进入河北,消灭冉魏,迁都邺,建立前燕国。派兵讨敕勒丁零于塞北,获马十三万匹,牛羊亿余万。拟发大军攻晋,慕容暐出兵攻陷荥阳、许昌等城,“略汝南诸郡,徒万余户于幽、冀”。境内水旱灾相继发生,由于赋收无常,役使又重,“百姓多有隐户”,一次检查“出户二十余万”。慕容评主持国政,“鄣固山泉,卖樵鬻水,积钱绢如丘陵”。(注:《晋书》卷107,卷111。)从总体考察,有如申绍所言,“今之见户,不过汉之一郡,……废弃农业,公私驱扰,人无聊生”。(注:《晋书》卷107,卷111。)前燕统治下的河北平原,农桑生产形势比后赵盛世为差。
氏人苻氏所建前秦国迅速攻灭前燕,占领河北等地,一度统一了华北地区,实力强雄,初灭前燕,即以韦钟为魏郡太守,其余州县牧守令长,皆因旧以授之,以燕常山太守申绍为使,循行关东州郡,劝谏农桑,振恤穷困,“燕政有不便于民者,皆复除之”。(注:《资治通鉴》卷102。)但前秦的政治、经济中心都在关中,黄淮海地域的种植业状况未见有重大突出成就。
淝水战后,前秦顿衰,鲜卑慕容垂乘机建立后燕,定都中山(河北定州),与前秦残存势力交兵。《通鉴》卷106太元十年(385年)十月,“燕、秦相持经年,幽、冀大饥,人相食,邑落萧条,燕之军士多饿死,燕王(慕容)垂禁民养蚕,以桑椹为军粮”。河北农业衰败情景,灼然可见。后燕国内,军营户和州郡编户并存,错乱无序。官府且按旧籍,尊重门阀士族特权,百姓生产生活极不安定,社会生产衰萎。
也是淝水战后,拓跋鲜卑伺机复建代(魏)国,后燕派大军攻魏。登国十年(395年)十一月,参合陂(内蒙古凉城东北)战役,燕兵战败,损失四万余人。明年,魏军南征,自常山以东,后燕官员或逃或降,“唯中山、邺、信都三城不下,”随后,魏攻中山,“芟其禾稼”。为了进攻邺城,魏军“徒屯巨鹿,积租扬城”。这都表明,战火纷飞的岁月,河北民众仍在顽强地从事农作。魏道武帝分步三路进攻中山、邺、信都时,下令“军之所行,不得伤民桑枣”。显示河北田野的桑果种植仍然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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