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汉书·五行志一》记永建四年(129年)和六年,“冀州淫雨伤稼”。《后汉书》卷6记阳嘉元年(132年)二月,“冀部比年水潦,民食不赡”。汉代海河平原地区淫雨频频成灾,与排水不畅相关。西汉末,汴河决败六十余年,有人认为河水入汴,“幽、冀蒙利”,而“兖豫之人,多被水患”,从而出现了“议者不同,南北异论”。明帝时重修汴渠,“河、汴分流,复其旧迹”,且将“滨渠下田,赋与贫人”耕作,(注:《后汉书》卷5《明帝纪》水平十三年(70年)四月。)农田水患暂得以缓解。
海河平原沿海地域地势更低,极易出现海水倒灌,严重妨碍农作。鸿嘉四年(前17年)“秋,渤海、清河河溢,被灾者振贷之”。永康元年(167年)八月,“渤海海溢,……家皆被害者,悉为收敛”。(注:《汉书》卷10《成帝纪》。《后汉书》卷7《桓帝纪》。)低洼地排水困难。加以河水泛滥,海水倒灌,沿海诸地自难正常进行粮食生产。
那时,冀州等地生产条件较差,又有严重自然灾害,大批民众被迫流亡。武帝诏称,渤海等郡受灾,“民饿死于道路,二千石不预虑其难,使至于此”。地方当局对民困应负重大责任。安帝永初二年(108年)二月,派使往“冀、兖二州,禀贷流民”。延光二年(123年)六月,“遣侍御史分行青、冀二州,督录盗贼”。冀州巨鹿人张角等历经十余年努力,连结幽、冀、青、徐、兖、豫等八州苦难民众,掀起震惊全国的黄巾大起义。皇甫嵩蛮横镇压义军后,出任冀州牧,“奏请冀州一年田租,以赡饥民。”(注:《汉书》卷6《武帝纪》;又卷74《魏相传》。《后汉书》卷5《安帝纪》;卷71《皇甫嵩传》。)特别提及冀州租,很值得注意。随后,《朱儁传》记常山人张燕与中山、常山、赵郡、河内贫苦大众联合,众至百万,称为黑山军,“河北诸郡县并被其害”。河北大地先后涌现的黄巾与黑山军,充分反映所在大众生活困厄与生产方面的落后。
常山郡置于流初,位于太行山东侧较高地带,治今河北元氏县。汉同姓诸侯赵国据有其地。七国之乱时,镇守邯郸的赵王遂败亡,其地遂为汉朝廷所有。邯郸在汉代仍保有先秦以来的重要地位,(注:《汉书》卷28下《地理志》:“邯郸北通燕、涿,南有郑、卫,漳、河之间一都会也,其土广俗杂……。”《史记》卷129《货殖传》:“邯郸郭纵以铁冶成业,与王者埒富。”“蜀卓氏之先,赵人也,用铁冶富,秦破赵,迁卓氏……。”《汉书》卷30《艺文志》:“蔡癸一篇,宣帝时,以言便宜至弘农太守。”注引刘向《别录》云:邯郸人。)郡所辖蒲晋县、都乡县均置有铁官。章帝元和元年(84年),鲁丕任赵相,任职六年,迁东郡(河南濮阳南)太守。“丕在二郡,为人修通溉灌,百姓殷富”。发展农田水利,自是促进生产发展。巨鹿郡(河北柏乡东北)民困增剧,纷纷逃荒。安帝时,樊准任太守,“课督农桑,广施方略,期年间,谷粟丰贱数十倍”。(注:《汉书》卷28上《地理志》;又卷《高帝纪》。《后汉书》卷25《鲁丕传》;又卷32《樊淮传》。)这些事例揭示海河平原西侧较高地域的农作,远比濒海低洼地域发达。
《地理志》记中山国为故国,地薄。纪、传等亦未见中山的农业状况。《满城汉墓发掘报告》上、下册收有铁钁、斧、凿等生产工具,仍不见有铁犁。大概在西汉时,当地仍保持战国晚期遗风。中山以东的河间国,是故赵国地,西汉时为“国”或“郡”,和帝永元二年(90年),分乐成(信都)、涿郡、渤海为河间国,以封河间王刘开,也未见有具体农作记载,在当时生产技术状况下,低洼易涝地很难开拓,不可能出现良好收成。
冀南、豫北及其相邻山西部分地是战国时魏国地,魏文侯任用李悝、西门豹等推行改革,社会面貌一新。司马迁说:“魏有李悝尽地力之教。”(注:《史记》卷74《荀卿传》;又卷129《货殖传》:“魏文侯时,李克尽地力。”又卷30《平淮书》:“魏用李克,尽地力为强君。”显示李克、李悝为同一人。)《汉书·食货志》录其农作规划,一家五口治田百亩,亩收一石半为粟百五十石,乃是全家衣食和解决病困以及赋敛等开支的根本。官府严重关切岁收丰歉,善于运用价格杠杆实施平籴与出粜,取有余以补不足,使农户不至轻易贫困破产。他的谋划付诸实施,魏国由是富强。
《史记》卷44《魏世家》云:“西门豹守邺,而河内称治。”卷29《河渠书》记“西门豹引漳水灌邺,以富魏之河内”。卷126《滑稽列传》载邺令西门豹“发民凿十二渠,引河水灌良田,田皆溉,……至今皆得水利,民人以给足食”,由此“名闻天下,泽流后世”。(注:《太平御览》卷75《地部·渠》引《邺城故事》曰:“西门豹为令,造十二渠,决漳水以溉民田,因是户口丰饶,今渠一名安泽陂是也。”《邺城故事》未知何时何人所作,《太平御览经史图书纲目》列有《邺城故事》,亦未署作者姓名。)
然而,上述记事却出现了非议。《汉书》卷29《沟洫志》记史起对魏文侯曾孙襄王说:“魏氏之行田也以百亩,邺独二百亩,是田恶也。漳水在其旁,西门豹不知用,是不智也。……于是,以史起为邺令,遂引泽水灌邺,以富魏之河内。民歌之曰:邺有贤令兮为史公,决漳水兮灌邺旁,终古舄卤兮生稻梁。”谨查《沟洫志》文字乃是简单节录《吕氏春秋》卷16《先识览·乐成篇》,司马迁必然看过它,但未予重视,或者说是不相信。另一位和《汉书》作者班固同时代人王充撰《论衡》卷2《本性》云:“魏之行田百亩,邺独二百,西门豹灌以漳水,成为膏腴,则亩收一钟。”可证西门豹引漳灌邺不能轻率否定。看来,史起后为邺今,亦有业绩。西晋左思《魏都赋》云:“西门溉其前,史起灌其后。”如此认识,似乎比较公允。《水经注》卷10《浊漳水》记:“昔魏文侯以西门豹为邺令也,引漳以溉邺,民赖其用。其后至魏襄王,以史起为邺令,又堰漳水,以灌邺田,咸成沃壤,百姓歌之。”《元和郡县志》卷16也都是将西门豹、史起并提。《册府元龟》卷678《兴利》记五代时磁州水田,亦云:“西门豹、史起所理漳滏十二澄之遗迹。”如此叙述,都很正确。
水渠使用要常加检修,以利充分发挥效益。《后汉书》卷5 记元初二年(115年)正月,“修理西门豹所分漳水为支渠,以溉民田”。二月,诏令河内(河南武陟南)、赵国(河北邯郸)等地,“各修理旧渠,通利水运,以溉公私田畴”。由此可见,邺城、魏郡等地的农田水利工程自战国以至东汉,长期备受重视,因此,水田和旱地种植业都很兴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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