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川静
日本著名的汉字学家,他的研究立足汉字学,横跨考古学与民俗学,旁及神话和文学。
1910年出生,著作有《说文新义》15卷,专著《字统》、《字训》、《字通》等,被称为“日本的季羡林”,2006年病逝。
《常用字解》作者:白川静 定价:49.80元
版本:九州出版社2010年11月
【汉字之美】
□书评人 石釜
很早就对汉字字源感兴趣,有关书籍读过不少,但日本汉字学泰斗白川静《常用字解》留下的印象最为深刻,准确说受到了一定的刺激,头脑中的一些固定观念产生了动摇。他指出:汉字探源必须以甲骨文、金文为基本对象,必须“将文字理解为一种文化史的事实”.本着这样的原则,白川提出了一系列大胆新奇、与众不同的见解。
话说得抽象,让我们看看具体的例证。比如关于“好”的理解。记得上中学时,一天,老师突然很有心得地对我们说:“好”为什么好呢?你们看,“好”就是一女一子。有儿有女,很好吧!当时觉得他讲得在理,但后来又读到了“一男一女相‘好’”之说,还有“女子为‘好’”的假设。众说纷纭,好像都有道理,于是感到了困惑。然而,《常用字解》的说法不同。白川指出,看看“好”字的甲骨文原形(图例1)就可以明白,“好”既不是一儿一女,也不是一对情人,更不是女子一人,而是表示一个女人怀抱婴儿。母亲对婴儿的爱心呼之欲出,由此,“好”产生了美好、良好、亲好、友好之义。
看来,白川的见解更有道理,而诸人犯了以今臆古的错误。根据现在的“好”字推测字源,根据今人的观念臆度古人的意识,自然会导致偏误。比如我的老师,当时计划生育已经展开,他膝下一男一女,觉得很“好”,但殷商时代的人们哪里会满足于性别平衡的一儿一女,多子多福才是古人的理想吧。
老师不是专家,即使言出不当也有情可原,但《常用字解》让我发现,不仅仅是那位老师想当然地解释着汉字的本义,不少学者也是看着现代汉字分析字源,按照今人的固有意识解释汉字原形,比如“家”字。很多中外学者都认为“宀”表示家屋,“豕”就是豚(猪),所以,“家”表示“家中有猪”,即人与猪一道生活在家舍中。然而,白川静指出,“观察甲骨文和金文可以明白,‘宀’下为‘犬’(图例2),即建筑前的奠基仪式时埋入的牺牲。”作者进而解释说,“家”乃祭祀先祖的祖庙。建造之前,为了避免土地神发怒,必须先举行奠基仪式,埋入牺牲之犬。因此,“家”的本义是祖庙。古人的住居围绕祖庙搭建,由此“家”后来逐渐生出住家、家屋、家庭、家族之义。《常用字解》描述了这样一幅画面,在殷商时代,神灵观念、巫术活动极其发达,祭祀、祭典、祈祷、诅咒是人们生活中最重要的组成部分之一,其重要性丝毫不亚于吃饭穿衣。文字是意识的产物,殷人的宗教意识体现在了童年时代的汉字结构中。
原来如此,“家=宀+犬”,但不是“家中有犬”,而是“祖庙埋犬”.形成多年的“家中有豕”的观念,在白川假说的冲击下有些站立不稳了。的确,殷人为什么要用“家中有豕”来表示家室呢,用“房顶下有人”来表示家屋不更为简明合理吗?“家”的甲骨文的动物怎么看也不像是猪,猪的尾巴是短短的,向上卷翘的吧。
梳理思路后发现,诸位学者、我的老师不过是某种传统的继承者。那就是许慎《说文解字》奠定的字源学。白川指出:许慎及《说文解字》的历史贡献很大,不过,许慎未能有幸目睹甲骨文、金文的原始材料,只能依靠篆文(虽然有时参考籀文和战国古文)来探究字源,这是《说文解字》的致命弱点。加上许慎受汉儒的影响,经常用当时的观念来解说汉字的形成原由,不少结论相当牵强。
例如,关于“武”字。《说文》解释说:“止戈为武。”表面意思是“武=止+戈”,但后面藏着儒家的王道思想,即真正的武者是不动兵戈的,不动兵戈而能屈人之兵的才是真正的“武”.而白川静的看法不同,他认为甲骨文“武”中的“止”实为“之”(图例3)。“之”为足迹之形,有前行、前往、向前之义,因此,“戈+之=武”,即“持戈而进为武”.由此演申,“武”有了勇武、刚强、武士等字义。只有出现王道思想以后,才会有否定霸道主义的“止戈为武”的想法,而古时氏族之间、民族之间、邦国之间纷争频仍,那时需要的是执戈而进、勇武向前的精神。
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很多。从这些见解可以看出,白川学的字源解释常常别开生面,独树一帜,令人耳目一新,甚至可以说带有相当的“异端性”,让人既感到新奇刺激,又感到突然意外。应当意识到,他提出的不只是一些具体的意见,而是一条新的道路、一种新的学术方向,在根本上否定着《说文》传统。不过,他的那些异端性的妙论,到底能否站得住脚,还存有一些疑问,需要大家认真验证。
文章来源:新京报网 2010-12-11 01:43 【本文责编:思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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