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风俗”一词是中国固有的概念,在西学东渐的时代变迁中,“风俗”的内涵发生了诸多变化,这些变化是中国传统思想在接受西方思潮之后产生的必然结果。在中国民俗学的创始时期,“风俗”曾经被用作“folklore”的译词,但是后来则被“民俗学”所取代。本文通过解读几部重要的文献,分析“风俗”概念的近代变迁,考察其最终无法进入学术殿堂的原因。
[关键词] 风俗;民俗学;概念;张亮采;胡朴安;陈锡襄
一、导言
研究民俗学史的著作中,大都提到一个事实,1923 年,北京大学研究所国学门设立风俗调查会。在该会的名称上有“民俗”与“风俗”之争,最后主张使用“民俗”的常惠输给了主张“风俗”的张竞生。理由很简单,按照容肇祖事后的回忆是,因为“风俗二字甚现成,即用作Folklore 的解释亦无悖,故结果不用民俗而用风俗”[1]无独有偶,被誉为中国风俗有史以来的第一部著作的张亮采的《中国风俗史》(1911年成书)和其后的胡朴安的《中华全国风俗志》(1922年成书)。也都不约而同地使用了“风俗”这个词。翻检一下古书,“风”,“俗”、“风俗”的用例比目皆是,远比“民俗”多,所以当时人们觉得“风俗二字甚现成”,并非没有道理。
但是,仔细想来,中国传统意义的“风俗”和“folklore”所表述的内容原本是大相径庭的。无论像唐代李德裕:“自天宝以后,俗尚浮华,士罕仗义,人怀苟免;至有弃城郭委符节者,其身不以为耻,当代不以为非,臣恐风俗既成,纪纲皆废,此当今之急务,教化所宜先也。“(唐李德裕《李为公会昌一品集·遗补》)所提到的风俗的道德意义,还是清代曾纪泽:“窃谓国家盛衰,系乎风俗、人才,而风俗、人才尤急于蒙养。”(清曾纪泽《曾纪泽遗集》)中的风俗所表现出来的政治作用。都无法在folklore中找到相应的含义。但时人却认为风俗“用作folklore 的解释亦无悖”,这说明,“风俗”这个概念在近代发生了变化。
“风俗”是中国历史文献中用来论述社会风尚、评价政治、臧否道德的重要概念,萧放等对古代文献中的“风俗”一词做过详尽的分析[2],日本学者岸本美绪2002年曾发表《“风俗”与历史观》(台湾《新史学》十三卷三期二○○二年九月),提出把风俗的概念纳入中国历史的叙述框架的可能性。但是,就如我们在上面提到的,传统概念的“风俗”在被用来对接西方的“folklore”的时候,其意义已经发生了变化。而风俗概念的近代重构,是一个涉及思想史、文化史的大课题。本文不能对这个课题做出全面的解答,仅选取《中国风俗志》和《中华全国风俗志》和陈锡襄的《风俗学试探》为例,来探讨风俗概念嬗变过程中的一些状况。
二、传统的“风俗”概念
作为讨论的前提,我们有必要先考察一下中国古典文献中“风俗”的意义。下面我们选取一些典籍中的有关“凤”、“俗”、“风俗”、“习俗”、“民俗”的记载。从中整理出其涵义:
1. 《周礼》: 俗者,习也,上所化曰风, 下所习曰俗。
2. 《礼记‧王制》 古有采诗之官,王者所以观风俗,知得失,自考证也。
3. 荀子《荀子・疆国》:入境,观其风俗。
4. 汉班固《汉书·王吉传》: 百里不同凤,千里不同俗。户异政,人殊服。
5. 北朝·北齐颜之推《颜氏家训》:江南风俗,儿生一期,为制新衣,盥洗装饰·······。
6. 唐李德裕《李为公会昌一品集·遗补》:自天宝以后,俗尚浮华,士罕仗义,人怀苟免;至有弃城郭委符节者,其身不以为耻,当代不以为非,臣恐风俗既成,纪纲皆废,此当今之急务,教化所宜先也。
7. 宋司马光《司马文正公传家集》:国家之治乱本于礼,而风俗之善恶系于习。
8. 《宋史·卷四百三十四陸九渊伝》:“其境内官吏之贪廉,民俗之习尚善悪,皆素知之。”
9. 明张翰《松窗梦语》语云:“相沿为凤,相染成俗”古天子巡狩则观风问俗,所系良重矣。第风俗相沿久远,愚民渐染既深,自非豪杰之士,卓然自信,安能变而更之。
10. 明张翰《松窗梦语》:民间风俗,大都江南侈於江北,而江南之侈尤莫过于三吴。
11. 清严复《严复集》:必谓吾国之礼俗,为亘古不变,此亦非极挚之论也。取宋之以后之民风,较唐以前之习俗,盖有绝不相类者矣。
上面的这些用例中,风俗的意义不尽相同,其中包含了我们今天所谓的地域性的生活习惯,如4、5、10等。而如2、3、则表明风俗是古代为政者了解社会状况必不可少的一环。6、7、8、9 强调风俗的道德伦理作用和由此产生的对政治的影响。11 说明近代的风俗观,已经认识到风俗的变异性。
萧放将传统的风俗观归纳为三条,一、风俗具有较强的伦理品性。二、风俗具有流动贯注的传习性与扩散性,又有着难于变化移易的凝固性。三、风俗习惯虽然难于改变,但它还是能够移易的[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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