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中原到岭南,再岭南而四川,客家人从千年之前的历史深处走来,从千里之外的故土家园走来,筚路蓝缕,历尽艰辛,最终像一粒粒饱满的种子,扎根在了蜀地这片茂密的土地上。
千年迁徙,千年寻梦,他们是不忘根脉的迁徙者,更是勤劳的耕耘者和坚韧的奋斗者。“客而家焉”,就是要视异乡为故乡,在陌生的土地上建设出一个崭新的美好家园来。
四川洛带是四川乃至西南地区最大的客家人聚居区——成都“东山客家”的中心。学界认为,洛带是中国内陆“最后的客家王国”,是弥足珍贵的“客家方言岛”,是中原古文化的“人文活化石”。就想,蒸尝会的坝坝筵还是那么以家族祭祀的名义把酒尽欢吗?乡音无改的客家山歌,还是那么婉转风趣地逗得邻村妹子羞怯吗?热闹喜庆的客家婚礼,也还是那么俗尚风雅地传承着汉家正脉婚俗的唐宋遗韵吗?
就让我们一起走进洛带,走进客家,去看那多姿精巧的客家建筑,去领略它独具魅力的人文风俗,去解读它隐藏于岁月背后的隐秘历史……
老式“九宫格”的窗上,悬挂着今夜的明月,正渐入我的梦乡……会馆、古街、古塔、古亭、古民居都应该是老了?老了又焕发新颜了。客家山乡流淌的光阴可是倦了?倦了又荡漾起伶俐的笑语了。
然而,我无法走进故乡洛带厚重的历史,是因为我一再叹息它历史的风尘远影又成梦境;我亦无法穿越客乡的纵深腹地,是因为那些传奇的故事和风俗,一再牵动我的思绪。当婉约的客家歌谣飘荡来的时候,当喜气洋洋的迎亲队伍行进在田垄上的时候,当蒸尝祭祀的坝坝筵又在春阳下开席的时候……我一直在想,作为客家人一面镜子的风俗,到底暗流着怎样的血脉,竟能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如此生动地维持原貌?而我又该如何去谛听它们心灵的声音呢?
一、客家婚礼 汉家正脉婚俗中的吉言说唱
儒家经典《礼记·昏(婚)仪》说:“昏(婚)礼者,礼之本也”。古时婚俗礼制繁杂,按照《礼记》的记述应遵循“纳彩”(媒人提亲)、“问名”(询问女方姓名和出生日期)、“纳吉”(男女双方合生辰八字)、“纳征”(落聘订婚)、“请期”(约定婚期)、“亲迎”(迎亲结婚)等“六礼”而行。时至今日,成都东山客家男女当然是通过自由恋爱才走入婚姻殿堂的,但提亲的过场还是要走的;对“八字”合与不合也不在乎了,但迎亲过礼的排场还是很有必要的。婚俗的程式虽有些变化,但万变不离“六礼”其宗。只是在洛带的说法是:提亲、吃转转酒、剥根、报期下聘、过礼迎亲、拜堂和回门。
如果说以洛带为中心的东山客家人婚俗,在程式上更多留存了中原古意的话,其风貌风情又沐南国春晖,比如东山客家婚礼序幕的“哭嫁”,就与土家族、壮族等婚俗中的“哭嫁”并无二致。
现年53岁的李声鸿打小就在洛带的老街上长大,又一直在当地从事群文工作,走村串巷,耳濡目染,曾经风行当地的一首首客家山歌烂熟心中,加之嗓音洪亮,被乡人誉为“客家山歌王子”。在李声鸿看来,客家人虽然“守旧”,但又受南方少数民族乡土风情的影响,性格十分开朗,触景生情,便可依曲成歌。“可以说,但凡客家人,都会唱山歌。过去,客家青年男女相互结识,往往都是从山歌对唱开始的。”说罢,他便唱了起来:“阿妹啊!爱我唱山歌你就游过河,你会游水就游过来啊……”接下来,我也就在声鸿先生搜罗的各种婚礼唱词中,大致理清了客家婚礼的全过程。
首先是“开脸”——婚礼头天一大清早,姑娘沐浴之后,女方年长的女性宗亲便会用两根红丝线为其绞去脸上的汗毛,同时,将姑娘的辫子改梳为凤髻,寓意从此告别少女时代。“开脸”的同时,一首首表白姑娘依依惜别之情的《哭嫁歌》也就粉墨登场了。有哭辞爹娘的,有哭辞祖宗的,有哭姐妹哭哥嫂的。其中一首《哭嫁歌》是这样唱的——“爹娘呀!早上出去晚上回,汗湿衣衫脚匆忙。这般劳苦为了谁?养育儿女长成人。姐妹呀!父母血液身上流,廿年相处互相爱。深情如海手足情,离别之后莫相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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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成都日报 2010年9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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