黜东南苗族的一个很鲜明的特征,就是在日常生活中反映出苗族对各种自然物的崇拜。例如,有的地区将村头寨尾的古老树木称之为“保寨树”(Doutbod Vangl),将树尊之为“神”, 逢年过节烧香化纸予以祭供,表现了对树木的崇拜;有的地区将孩子拜寄奇山异石,称奇山异石为“岩妈”(Meisvib), 过年过节或孩子生病患疾均烧香化纸祭供,祈求“岩妈”保佑孩子平安;有的地区视桥、水井等人造物为具有生命力的神物而加以崇拜,逢年过节或新年抬水时,先烧香纸予以敬供;有的地区则在春耕秋收结束后将犁、耙等主要生产工具洗净悬于大门之上,过节时“请”下来供以酒饭;有的地区过年的除夕夜或年初一,由男性家长带领小孩将糍粑、酒饭等物粘在桃、李、杏、樱桃、板粟等主要果树上以示敬意和慰劳;有的则在过年时节,将纸钱、道符等物贴在禽畜厩门之上等等。乍一看来,这些习俗好像都带有图腾崇拜的痕迹,但仔细分析就可以看出,这些崇拜一是个人行为,二是没有固定仪式,三是没有单一对象,仍属于“万物有灵”范畴,在这里,对于“保寨树”的崇拜,对象并不确定,“保寨树”不是确定为某一具体物种而是不确定物种。有的“保寨树”是柏树,有的“保寨树”是枫香树,有的“保寨树”是松树、杉树等。对于“岩妈”的崇拜,虽然对象可以确定,但崇拜者的行为是个人行为而不是集体行为,“岩妈”所保佑的对象局限于婴幼儿。枫香树的崇拜,虽然物种确定,但苗族并没有将它作为“保护神”来看待,因此,以“枫香树”作为苗族的“图腾”依据依然不足。
在黔东南苗族的日常生活中,对于牛(特别是水牛)的喂养和役使,有其独特的习俗,保留着明显的图腾崇拜习俗的遗迹。在这里,人们认为牛是人类最亲密的伙伴和最忠实的朋友之一,是人最得力的帮手,因而对牛也就疼爱有加:被选定为祭祖(苗语称为“Nongx JiangdNcil”,意为“吃一届鼓”,即史称的“吃鼓脏”)的“祭祖牛”,被单独喂养在“鼓头”(Chab Ncil)家里,一日三餐要敬以酒饭, 把它当作“神牛”来供养,任何人不得在其跟前口出渎牛和渎神之词,且“祭祖牛”不得役使。平常的耕牛,过年过节时,必先于人之前将酒、饭以供之后人再食用。有的地区,凡长相独特或叫声奇异的牛,被称为“保家牛”,不得屠宰,不准买卖,让牛自然老病死后葬于人迹罕至之处,可见对“保家牛”的崇敬之情。在黄平县的飞云崖一带,苗族人民还将农历四月初八定为“牛王节”。是日,家家户户都要把牛洗刷干净,添足新鲜草料,在草料上浇上盐水或咸水,让牛吃得更可口一些,还要煮好糯米稀饭,拌上酒槽或烧酒喂牛,并在飞云洞举行盛大的芦笙会以庆祝“牛王”的“生日”。关于“牛王节”的来历,黄平一带还流传两个动人的传说。其一是说,在很久很久以前,在“往掌”(Wangx Zangx,意为皇家的坝子,黄平旧州的苗称)居住着一对青年夫妇,生有一个聪明伶俐的儿子。一年的农历四月八这天,儿子赶着大水牛去放牧。走到一个山坳里,一只老虎将小孩子一口吞进肚里。水牯牛看到小主人被害,怒不可遏,拼命向老虎追去,从旧州一直追到飞云洞,在一块田的田坎上,水牛将老虎抵死在田坎里。老虎死了,水牛用它尖利的角挑破了老虎肚皮,将小主人救了出来。由于和老虎搏斗受伤过重,水牛也倒下了。为了报答水牯牛对儿子的救命之恩,这对夫妇决定在每年农历的四月八这天,在飞云洞举行盛大的节日集会,纪念有恩于人类的水牛。其二是相传牛原来是天上的天神,天帝派其下凡视察人类凡间的生活并传达天帝要人类“三天吃一餐饭,三餐吃一碗饭”的圣旨。牛下凡到人间后,看到许多人都因为“三天吃一餐饭,三餐吃一碗饭”的圣旨而饿得奄奄一息。于是,牛便擅自将天帝的这个旨意改为“一天吃三餐饭,一餐吃三碗饭”。结果牛被天帝罚下凡间为人间耕地劳作。牛被罚下凡间的这天正是农历四月初八,因此,人们就将这天定为牛的生日。通过这两个美丽动人的传说,我们可以隐隐约约看到一丝牛是人类的“亲属”的痕迹。按照《中国民俗学词典》的解释,苗族将牛视为自己的“保护神”和“帮手”,符合图腾崇拜的主要特征之一。为庆祝“牛王”的“生日”而举行的芦笙会,实为图腾舞蹈之一。
在黔东南苗族地区,凡是接亲嫁女等重大庆祝活动,主人家都要在大门的两边插上两根带叶的竹竿,上面拴着两只水牛角,用牛角装酒敬客,俗称“牛角酒”。这里的苗族为什么不用形状更为优美的羊角,家道殷实的人家为什么不用银制酒具替代牛角而一定要牛角装酒敬客呢?显然,这里的牛角酒应该是主人向客人展示自己氏族图腾标志的行为,牛角应视为牛图腾的特有标志。
黔东南地区的苗族,都喜欢在大门安上两扇栅栏状的腰门,平时只关腰门,不关大门。腰门的上下门枢,均用木料削成半月形的牛角状,安装下来,正好像两对相对而装的牛角,这恐怕是牛角图腾标志的一种异化。
(二)服饰文化反映的图腾崇拜痕迹
按照王云五先生主编、岑家梧先生著的《图腾艺术史》一书的分类,图腾的装饰是图腾艺术的八大门类之一,而服饰又是图腾装饰艺术中的三大门类之一。如果我们从图腾的装饰这个角度去考察苗族的服饰就会发现,黔东南苗族的服饰中,有许多装饰都反映了牛的艺术形象。
居住在三穗县的寨头、已冶、良上、稿桥、稿米一带的苗族,妇女便装打扮时,用一块长约50cm、宽约30cm的青布头巾(现多用经染的青色毛巾替代)将发髻包住,将头巾的两只角折挺向上,形同牛角。这一带男子的头巾和女子盛装头巾,在使用时也要将两只角折翻向上,露出两个角出来,其形亦同牛角。
丹寨、雷山、凯里、麻江、台江、剑河等县的苗族,妇女都要在头发上插着一把形同牛角的木梳。
生活中,头巾的包扎,最简单、最方便的方法,就是将两只角上下交叉,让其一上一下自然下垂。为什么苗族非要弃简趋繁呢?这恐怕只有从牛图腾标志上找到的答案才比较合理,因为它是一种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牛图腾的标记,是一种族徽的象征,因此,它才保留至今。
梳子作为留长发的苗族女性日常生活中必不可少的工具,应该是越称手越好、越精巧越美,而且,作为梳头工具,插在头上并不方便,为什么苗族妇女这样原封不动地保留下来呢?最深刻的文化底蕴,也是图腾文化打下的铬印,因为梳子的形状如同牛角,是牛图腾形象的变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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