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家梧致函陈序经手迹
初试啼音
1929年的一天,岑家梧到北京大学旁听了一节学术演讲,演讲者是著名民俗学家许地山。听完演讲,将海南家乡和黎族的风俗比照人类学民俗学的知识,他对这个学科产生了莫大的兴趣。此后,他多次向许地山求教,并在其介绍下读了许多西方人类学的著作,从此找到了自己为之一生奋斗的事业。
岑龙表示,据说祖父(即岑家梧之父)是会“跳神”的。岑家梧耳濡目染,对祭祀等风俗活动必然十分熟悉。一旦得到名师指点,将海南独特的风俗纳入到科学的人类学理论体系中去思考和研究,这种可能性对岑家梧产生了强大的吸引力。日后,海南汉族和黎族的社会风俗的研究的确成为他研究成果中重要的一个部分,他在田野调查中,对“跳神”等带有原始宗教和祭祀的风俗也特别注意,对西南地区的布依族进行调查写成的《仲家作桥的道场与经典》(仲家即布依族、作桥即打醮),就是直至今天在该领域依然非常有影响力的研究成果。
1931年,岑家梧经过努力,如愿以偿地考入广州中山大学社会学系。这里除了许地山,还有何思敬、邓初民、胡体乾等名师,他在名师指导下,系统地学习了社会学、社会进化史、人类学等,打下了深厚的专业基础。此时,他也找到了自己的学术偶像———深入印第安部落进行社会调查的美国人类学家、《古代社会》作者摩尔根,他已经“偷偷立下志愿,梦想着像摩尔根一样到边地去,研究中国的古代社会。”
一旦找到了通往未来的道路,勤奋的岑家梧马上就奉献出丰硕的成果。1932年,他与中大同乡同学、后来成为历史学家的王兴瑞合著12万字的《琼崖民俗志及其他》(1936年发表),可以看作他在学术道路上的“初试啼音”;1933年,二人又将其中戏剧部分扩展,单独写成《海南岛土戏研究》(1940年发表)。这是国内第一次将海南汉族民俗纳入全面科学研究的著作,其中关于海南土戏———琼剧起源和历史的研究,至今仍为琼剧研究者反复引用参考。岑家梧在其中说:“是编所述琼崖民俗,便是站在进步的现阶段上:我们并不以明白琼崖民俗的实况为满足,还要进而探求各种民俗产生的背景。”这句话清清楚楚地表明,他从此开始了在人类学、民族学研究道路上孜孜不倦的追求,开启了自己“中国的摩尔根”之路。
不懈地勤奋与努力、面对艰难困苦的坚强淡定、对学术研究的深切渴望,使一个穷孩子的成才奇迹几乎成为一种必然。1934年初夏,幸运再一次降临岑家梧头上。刚读完大三的他得到在南洋经商的族伯岑廷树资助,留学日本东京立教大学攻读史前考古学,又在帝国大学师从松树僚博研究体质人类学,还结识了著名人类学家松村武雄和小原铁等。如果说,之前在北京和广州的学习是打下专业基础,那么日本的留学经历就赋予了他国际化的学术视野,使他迅速走近国际学术前沿,走到了学术舞台的中央,他的人生轨迹从此翻开了新的一页。
行走边地
到了日本,岑家梧的生活甚至比国内更为艰难,尽管他总是想尽办法多发表一些文章换稿费,但还是常常接济不上,他不得不和一些留日同学一起,专门去菜场拣当时日本人丢掉的猪下水来吃。
艰苦的生活并没有在学术上薄待岑家梧,而是给予了他更多的回报。在日本三年,他学术上最大的收获,是先后写成《史前艺术史》《史前史概论》和《图腾艺术史》三部专著,并在1936—1940年间由商务印书馆相继出版。
仅仅24岁,连续出版3部颇具影响力的学术专著,这在当时的学术界是绝无仅有的,岑家梧迎来了学术生涯的第一个巅峰。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当数《图腾艺术史》,其揭示了图腾艺术产生的原因,深刻地阐明了图腾与艺术的关系,被公认为是一部前所未有的开拓性专著,在当时就获得了学术界的广泛好评。这不仅是中国第一本,也是至今唯一一本全面阐述图腾文化的科学研究专著,今天还在被广大研究者反复引用印证;它不仅在中国产生深远的学术影响,当时西方学界也为之一新。自从第一版之后,该书在两岸三地数次再版。半个世纪之后,旅美人类学家卫惠林在1983年再版序中依然写道:“在30年代对于西方学者来说研究能有此成熟的介绍和评述,确已是难能可敬,厥功其伟。”
李鸿然曾撰文评论,未及而立之年能有这么大的成就,作者的学力令人惊叹,说明他不但走到了相关学科的前沿,而且登上了学术的制高点,从此作者名播中华,卓然成为方家。
当1937年卢沟桥事变后,岑家梧和许多留日学生一道回到国内的时候,他已经站在了一个非常高的起点上。名声、殊荣并没有带给他虚荣,恰恰相反,他在熟悉的土壤上走向更为成熟的学术道路,逐渐成就大家之风。
抗战期间,中山大学西迁云南,岑家梧一家也随学校进入西南地区。1938年,他获得中英庚款董事会资助,到云南展开为期1年的民族社会调查,真正开始了他求学时就一直所决心要实践的“摩尔根式的生活”———边地社会调查。
从1938年到1946年,岑家梧先后在迁入西南的西南联大南开经济研究所、国立艺术专科学校、中山大学、大夏大学、贵州大学、国立社会教育学院等校任教。和写作“史前史三著”时不同,他并未坐在象牙塔里作经院式的研究,而是辗转于滇、川、黔诸省之间,多次深入乡间,进行民族调查,或进行文物考古和艺术考古,餐风宿露不辞辛劳,积累了非常丰富的第一手田野调查材料。
受教于岑家梧的广西民族学院教授徐杰舜曾撰文说:“经过人类学理论和方法严格训练的岑先生留学回国后,即深入到西南边疆少数民族地区,对云贵的少数民族进行了深入田野调查,其田野调查功夫之深细,至今都令人拍案叫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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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海南日报 2010-0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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