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来,西洋的一些节日在中国盛行,于是国人中也有要开发原有资源,以与之抗衡者。比如,西洋有2月14日的情人节,国人就有提出农历七月七日牛郎织女天河会,是中国的情人节者。这个看法得到不少人的支持,却也有一些争议,比如,有人认为,牛郎织女是已经结婚的人,以二人的故事比附情人节,稍有不伦。是否一定要定出中国的情人节,这个问题还可以讨论。但是,中国古代传统一向是先结婚,后恋爱,就事论事,将牛郎织女看作“情人”,也并无不可。
七夕作为民俗,一是乞巧,一是牛郎织女天河会。中国古代的妇女在社会生活中缺乏独立的地位,她们的婚姻情况,往往是决定她们是否幸福的重要因素,而她们的劳动技能,也就是对女红掌握的程度,又往往与婚姻是否美满密切相关,所以在这一天,她们要向织女乞巧,这已成为中国古代的一个重要风俗。不过,由于古代社会中爱情生活的不自由,以及空间阻隔和心灵阻隔的经常性.在七月七日这一天.青年男女们对牛郎织女的故事可能更容易产生共鸣。
牛郎织女故事的形成.经历了一个发展过程。早在《诗经·小雅·大东》中,就有关于牵牛、织女的描写:“维天有汉,监亦有光。跂彼织女,终日七襄。虽则七襄,不成报章。皖彼牵牛,不以服箱。”诗中说,天上银河如明镜般闪着光辉,织女星鼎足而成三角,就像织布机织布一样,一天要移动七次。可是虽然样子像织布,却并不能真正织出布来。那颗闪闪发光的牵牛星,也并不能真的拉车。从这些描写看来,在《诗经》的时代,作者已经以象形而作比附了,只是中心思想集中在有名无实上,或者体现出先民们在艰苦的劳作中。对遥远天际的一种想象,是对提高劳动力的期盼。
汉代以来,牵牛和织女的记载逐渐增多。如《史记·天官书》:“牵牛为牺牲,其北河鼓。河鼓大星,上将;左右,左右将。婺女,其北织女,天女孙也。”而牵牛星在天象上的地位也很重要:“一时不出.其世不和:四时不出,天下大乱。”(《淮南子·天文训》)由天上到人间,也有描写。如班固《两都赋》:“集乎豫章之宇,临乎昆明之池。左牵牛而右织女,似云汉之无涯。”张衡《西京赋》:“豫章珍馆,揭焉中峙。牵牛立其左,织女处其右。”这些可以作为一种过渡,后来,才渐渐演化而成后世所熟知的牛郎织女的神话。就像《洛神赋》之李善注:“牵牛为夫,织女为妇,织女牵牛之星各处一旁,七月七日乃得一会。”
在牛郎织女神话的演变中,梁代殷芸《小说》中记载的故事别具一格。故事说,天河东有织女,天帝之子,年年机杼劳役,织成云锦天衣,容貌不暇整。帝怜其独处,将其嫁给河西牛郎。嫁后,废织,帝怒,责令归河东,但使一年一度相会。这与家喻户晓的牛郎织女的故事很不相同。我们所熟知的是,牛郎是一个孤儿,和兄嫂在一起生活,却受到兄嫂虐待,分家时,只分给他一头老牛,与他相依为命。织女是王母娘娘的外孙女,因羡慕人间生活,每月一次,和众仙女到湖中洗澡。牛郎按照老牛所教的法子,藏起了织女的衣服,二人遂成亲,有儿女各一,过着幸福的生活。后来,此事被王母娘娘发现,织女被捉回天廷。牛郎披起牛皮,挑着子女在后面追赶,被王母娘娘用银河阻隔。二人的故事感动天地,于是有喜鹊为之搭桥,使他们可以一年一度相会。我们尚不知道这两种记载孰前孰后,怎样发展的。不过显然,《小说》中的故事不符合广大民众的期待心理,所以理所当然地被淘汰了。
在古典诗词中,写到牛女故事时,比较常见的主题就是对二人可望而不可及的空间阻隔所表达的深切同情,以及每年只能相见一次的离别痛苦。《古诗十九首》中的《迢迢牵牛星》一篇是较早的作品:
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
纤纤擢素手,札札弄机杼。
终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
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
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侧重于表现他们二人之间由于不能见面所带来的痛苦.写牛郎织女隔河相望,织女由于相思的悲伤,已经无心织布,天河好像既不深也不宽,为什么要阻隔这一对有情人,使他们不能相逢呢?这首诗的叠字用得很好,批评家往往用来和李清照《声声慢》中的“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相提并论,生动地表现出作者的感情。
《古诗十九首》中的这篇作品大约是描写牛郎织女感情的最早的一篇了,它也似乎确定了一个基调,在相当长的时间里,古典诗词中关于这一题材的作品都是在会少离多上做文章的.并为此感到深深的悲哀。本来,在中国古代社会,一直有着一个看起来矛盾的现象,即士人一方面到处漫游,一方面总是特别思念家乡。就像刘若愚在《中国诗学》中所指出的,中国的文人并没有流浪癖,所以在流浪时就特别思念家乡。由此,也可以理解作家们在咏唱牛郎织女故事时,所投人的感情了。直到北宋的秦观写出著名的《鹊桥仙》,这种感情才有了另外一个指向。秦观写道: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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