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里耶“户籍简”当为秦入侵吞楚国“青阳以西”之地后的产物,其编录年代或可定为战国末叶。“户籍简”中的“南阳”,为迁陵里邑之名,其上级行政单位或为设置在迁陵之都乡。南阳里大致有编户民20余户,涉及姓氏多达七八个,呈异姓杂居之状。编户民的家庭类型有核心家庭、主干家庭和联合家庭三类,但以前两者为主,联合家庭只是个别现象,大致可视为一种暂时性的过渡形态或贫困及其他原因导致的个例。家庭奴仆乃编户民的附属人口,他们与主家的人身隶属关系已得到法律的承认,而女性奴仆则可以通过婚姻或生育达到提高社会与家庭地位的目的。这些与基层社会形态相关的诸多特征,可以看成战国末期楚、秦两国基层社会的共性之所在。里中居民行编伍之制,但这可能属于秦文化因素,非荆楚旧有。
[关键词]战国;里耶简;户籍;基层社会;聚落形态
新近出版的《里耶发掘报告》一书,①除收录2003年度已经刊布的材料外,②又公布了一批新资料,即“祠先农简”22枚、“地名里程牍”2枚、“户籍简”28枚、笥牌和封泥匣8枚以及编号为J1⑨984的“文书简”1枚,合计61枚。虽说数量不多,但对于促进里耶秦简及其相关历史问题研究的逐步深入多有裨益。尤其是其中28枚“户籍简”,更是引起研究者的极大兴趣。《里耶发掘报告》甫出,便有学者就其年代、性质及其所反映的户籍制度等问题展开讨论。③最近则又有学者提出许多颇具价值的意见,诸如“南阳”为里名,户籍简的性质为乡户版,编制年代是在秦占领楚地后不久。①但是,“户籍简”蕴含的史料价值与学术意义恐还不尽于此,它所体现的战国末期楚、秦两国尤其是楚国基层社会问题,对厘清聚讼已久的种种学术争端颇有帮助。另外,其编制年代与性质等基本问题亦尚有补充论证的余地,这也是笔者作相关研究的基础。故略陈管见如次,以就正于方家。
首先需要指出的是,《里耶发掘报告》中存在一些互为歧误的疏漏之处,这里仅就“户籍简”提出两点,其中张荣强已经指出的关于老年女性的登录位置问题则不再涉及。其一,关于“户籍简”出土时的残段数量,一说51枚,②一说52枚,③前后不一,未知孰是。其二,《里耶发掘报告》讲,“经整理拼复缀合得整简10枚,残简14枚(段)”,“其余无字残简不录”。④其说与实际公布的材料有所出入。经复核,《里耶发掘报告》所刊布的材料共计28条,包含原残简40枚,其中“整简10枚”无误,而残简共计18枚,包括有字残简14枚、无字残简2枚(《里耶发掘报告》编号分别为25、28)、习字木屑1枚(《里耶发掘报告》编号为27),《里耶发掘报告》编号为26(即文末所附“迁陵县(道)都乡南阳里户籍事类综览表”⑤中的K14)的残简,疑问较大。据《里耶发掘报告》说明,该简“仅存第四、五栏分栏号。残长10、宽1.3厘米”,不过整理者所给出的释文格式则为“第四栏:……”、“第五栏:……”,⑥揆诸整理报告的释文体例,似又表明该简有字。由于《里耶发掘报告》没有给出该残简的图片信息,故实际情形究竟如何,只能等待今后更为全面细致的新报告问世。此外,此次公布的“户籍简”中,只有14枚(包含原残简24枚)附有彩照,其余14枚(包含原残简16枚)无照片、摹本,仅作文字上的简单描述。至于剩余“不录”的11(或12)枚,没有给出诸如尺寸、材质、残缺情形等方面的信息,这对进一步缀合及深入探讨“户籍简”所反映的历史问题而言,无疑是一种缺憾。当然,小疵大醇,《里耶发掘报告》中精彩之处比比皆是,而整理者为此付出的辛勤劳动,是值得学界感佩的。
一、关于里耶“户籍简”年代、性质的补充说明
(一)关于“户籍简”编制年代的补充说明
关于里耶“户籍简”的形制、格式与主要内容,整理者及张荣强均有清晰的概括说明,此不赘述。出于分析论证的需要,同时为了便于读者参照利用,笔者以家庭类型为次第,将“户籍简”内容及相关事项整理成“事类综览表”,附于文末。与原先在《文物》、《中国历史文物》上刊布的“文书简”不同,此次发表的“户籍简”,其文字形体比较纤细,而《里耶发掘报告》所附彩照效果也不够理想,其上文字内容几乎无从辨识,故本文在资料利用上,只能以整理者给出的释文为主要依据,个别改动处则出注说明。
关于“户籍简”的编制年代,学者通常定为秦人占领楚地后不久。①这个判断应该说是比较允当的。不过,若进一步联系传世典籍及其他相关出土文献资料,窃以为其年代似可定在战国末叶,比目前刊布的一号古井秦简早。略作分析如下。
从字体上看,这批“户籍简”无疑具有秦(包括战国末叶的秦国和统一六国后的秦朝)或汉初的特点。而户主的登录格式,即“南阳户人荆不更某某”或“南阳户人荆大夫某某”之类,对年代的进一步判别还是有所帮助的。关于爵位之前系以“荆”字之特异现象,整理者指出,“应该有其特定的含义,值得研究”。同时又有倾向性地认为,可能是指旧楚爵位。②这种可能性当然存在。不过,笔者还是比较赞同张荣强的意见,即认为将其理解为旧楚之地或许更恰当。而且,这里的“荆”,应该看做是一种他称形式。因为就目前所知的各种材料(包括传世文献及出土文字资料)而言,楚人极少自名为“荆”。③重要的是,“户籍简”中“荆不更某某”或“荆大夫某某”这样的构词方式,显然与相同区域内的汉初名籍简有别。如年代大概在汉文帝时期的江陵汉简“郑里廪簿”,其“户人”的登录格式为“户人公士田”、“户人公士市人”等。④在爵位之前并未使用“荆”字加以限定。两相对照,风格迥异。故而,笔者相信里耶“户籍简”不太可能是汉初遗存,而应为秦国吞噬楚国西境或灭楚后不久的产物,其年代大致应在战国末叶,最晚则可至秦朝初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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