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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4日下午,我正在房间里整理去北京的行李,书和资料摊满了一地。妻突然闯了进来,眼睛红红的。10天前我还在和先生把酒谈笑,10天之后竟然天地两处,生离死别,其痛何堪!小女回家后,很快觉察到发生了什么大事,她记得去先生家过年的情景,但她不知道从出生到进幼儿园,先生是怎么关心她的。我从书架上取下文件夹,那里面的一张张照片,一封封书信,都有我对先生的无尽的回忆。我的哀痛传染了学界的朋友,大家纷纷发来唁电,回忆和先生相识的日子,让我转达对遗属的问候。新加坡国立大学杜赞奇教授在电文中,特别提到和先生在东京涩谷吃印度料理的情景,这位文化研究专家笑言吃的不是正宗的(authentic)印度料理。杨念群教授深情地回忆说:“忘不了,和先生在北京吃生鱼片的情景。初尝生鱼片,有些胆怯,先生看着自己,呵呵地笑。”王笛教授在东京访问期间,参加过先生主持的读书会,感触良深,在演讲和文章中,多次称赞东洋史研究的这一传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即使时光飞逝,过去不再,我也不会忘记那最后的夏日。灼人的阳光罩在樱树上,叶儿在热风中恹恹欲枯,梵音袅袅。那是先生飘然离我而去的日子。
以下是8月12日我在先生追悼会上所致之悼词:
八月是最残酷的
分别如不速之客悄然而至
一边泪眼模糊
一边寂寂无语
我们多想,再一次聆听您在课堂上的谆谆教诲
我们多想,再一次感受您在居酒屋里的音容笑貌
八月之约、九月之会、十月新学期······
所有这一切,这一切
为什么就这么无情地破碎了
分别啊,为什么总是单方面的
为什么似火的八月冷若冰霜
为什么我们这么顽固地想止住时间的脚步
让光阴倒淌
八月是最残酷的
我们在泪水中咀嚼记忆
十年前
在北京
您、伯克莱大学的魏斐德教授和我
“你不是说想到美国跟我学吗?”魏斐德教授问
“因为我找到了比你更好的老师。”我答道
吃惊的魏斐德教授许久才明白过来
我们三人大笑不止
笑声在国际会议大厅里回荡
先生呀,您可知道?
有多少人爱戴您
又有多少留学生因您而改变了日本观
八月是最残酷的
世界在记忆中徘徊
从日本到中国
从亚洲到欧美
有多少人在追忆您的学问和人品
印裔学者杜赞奇教授忘不了在东京印度料理店的文化冲击
是您,中国的杨念群教授体验了曾祖父梁启超的日本体验
是您,美国的王笛教授念念不忘日本的读书会而逢人便说
八月是最残酷的
分别如不速之客悄然而至
一边泪眼模糊
一边寂寂无语
分别啊,为什么总是单方面的
记忆呀,为什么会停止在八月四日
八月四日
我们心中永远的痛
作者单位:南京大学人文社会科学高级研究院,客座教授,旅日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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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光明网-博览群书 2010年3月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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