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钱虽然是纸张做的,却不是什么纸都行,它是有讲究的。
吐鲁番古墓的纸明器都是以使用过的公文纸制成,打开看到满是字迹。这种废物利用的纸在内地肯定不受欢迎(参阅陆锡兴《吐鲁番古墓纸明器研究》,《西域研究)2006年第3期)。纸钱不仅要用新纸,还要用好纸。唐临《冥报记·王璹》描写了白纸制钱的故事:尚书都官令吏王璹暴死,经二日而苏。自言冥间一吏曰:“君尚能待我甚善,可乞我欠一欠。”璹因愧谢曰:“依命。”吏曰:“吾不用铜钱,欲白纸钱,期十五日来取。”璹苏醒,“告家人买纸百张烧之。明日又病困,复见吏曰:‘君幸能与我钱不如。’璹辞谢,请更作,许之。又苏,至二十日璹令用钱别买白纸作钱,自于隆政坊西渠水上烧之。既而身康体健,遂复平复如故”。王璹家人先前买的恐怕不是最好的纸张,白度不够,所以影响了“钱”的成色。要重新买“白纸”。宋孙光宪《北梦琐言》卷12:“选好纸剪钱以奉之。”好纸就是质地优良的纸张,洁白是一个标志。有的故事明言好纸就是藤纸。《太平广记》卷38471《河东记下·许琛》:王潜之使院书手许琛,暴卒至冥间,遇紫衣人。“呼琛曰:‘尔岂不即归耶?见王仆射,为我云:武相公传语仆射,深愧每惠钱物,然皆碎恶,不堪行用。今此有事,切要五万张纸钱,望求好纸烧之,烧时勿令人触,至此即完全矣。且与仆射不久相见。'……潜与武相公素善,累官皆武相公所拔用,所以常以月晦岁暮焚纸钱以报之,由是以琛言可验,遂市藤纸十万张,以如其请。”唐宋藤纸是以剡溪(今浙江省嵊县内)青藤皮为原料制作的优质纸,也叫剡藤。藤纸洁白光莹,质地细腻,这个白纸可能是藤纸之类的好纸。
刻和剪是纸钱的常用的制作方法。新疆吐鲁番古墓发现的纸钱是成串叠起,大小不一,似是刻或者剪出。中国的剪刀历史悠久,前后有些变化。早期的剪刀是交股式,借助中间弯簧的弹力操纵开合,用时费力。五代、宋的剪刀发展为支轴式,功能得到了改进,利用力学原理,使用起来轻巧灵便。唐宋之间,剪刀虽有改进,也只适宜少量剪钱。江西德安南宋周氏墓纸钱,出土装在荷包之内,纸质微黄,个别纸钱上有佛教的标志“卍”字。纸钱方孔成轴对称,它是逐个对折起来剪成(江西省文物考古研究所《江西德安南宋周氏墓清理简报》,《文物11990年第9期)。
纸钱数目较大的话,剪起来就费时费力了。唐牛僧孺《玄怪录·吴全素》:元和十二年,吴全素被阴吏召人冥问。二阴吏云:“我皆贫,各惠钱五十万,即无虑矣。”全素托梦于姨,姨“求纸于柜,适有二百幅,乃令遽剪焚之,火绝则千缗宛在地矣。二吏曰:‘钱数多,某固不能胜,而君之力,生人之力也。可以尽举,请负以致寄之。’”二百副纸,剪成纸钱要花些功夫,所以只能边剪边焚。
刻钱是指用刻刀刻成纸钱,因为刻刀有一定力度,可以数张、甚至更多纸叠起来一起刻成,它比剪数量方面有优势。唐牛僧孺《玄怪录·崔环》:安平崔环,元和五年夏五月,遇疾。人冥间,许阴吏钱三十,气绝七日而还阳,“令家人刻纸钱焚之”。在山东嘉祥一座元代墓葬中,尸体两侧塞满草纸和纸钱。作纸钱的毛边纸40×30厘米,分两组,每组四枚,上面切割成圆钱图案,这就是刻纸钱的实例(山东济宁地区文物局《山东嘉祥县元代曹元用墓清理简报》,《考古》1983年第9期)。刻刀适合直线,所以元墓纸钱是半圆切割而不切断的一张纸。
陪葬的冥钱数量一直比较大,特别是方孔钱钱值低,所以动辄上千上万。《南史·僧岩传》:“吾今夕当死,壶中大钱一千,以通九泉之路。”僧岩要求不高,也需要大钱一千随行。在高昌隋唐时期的衣物疏中钱数普遍很大,例如《延昌三十六年(596)随葬衣物疏》有“杂色彩帛一千段,金银钱二万文”。马雍认为,“决非实物,可能是专供死人用的拟制品(如纸钱之类),甚至是一纸空文”(马雍《略谈有关高昌史的几件新出土文书》,《考古》1972年第4期)。
《封氏闻见记》所云“今代送葬为凿纸钱,积钱为山”,足以证明随葬纸钱之巨。如果说人葬的明钱还是象征性的话,那些解决现世问题、敬奉鬼魅的阴钱就不能马虎了,必须如数敬奉。唐宋时期冥间是人间的缩影,人间的黑暗,特别是官场的腐败,使得运动的金钱数额庞大。神鬼小说中所言之事大多涉及科举、再生等生活的头等大事,与冥吏打交道,花费都是巨额数字,前《河东记下》开口言“藤纸十万张”即是例子。再如:
唐谷神子《博异志·马奉忠》:元和四年,王忠宪为报弟仇,将被斩马奉忠剖心割肉。马奉忠鬼魂索命,“忠宪设酒馔纸钱万贯,于资圣寺前送之”。
唐李复言《续玄怪录·李岳州》:李俊欲贿赂冥吏之送进士名单者,改他名为己名。客曰:“阴钱三万贯。某感而以诚告,其钱非某敢取,将遗牍吏。”客后又曰:“来日午时送五万缗,亦可无追勘之厄。”到时焚之。
宋洪迈《夷坚丙志,黄十翁》:黄十翁久病心悸,入冥间,气数未尽,将还阳。一紫衣吏嘱曰:“可造衣服一袭,多颂经文,化钱万七千贯,具疏奏城隍司,以达我要赎馀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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