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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磊]耿世民的淡定与执着
  作者:林磊 | 中国民俗学网   发布日期:2010-07-20 | 点击数:9375
 

  2009年5月3日,我和两位同事在耿先生的楼下等候。等候之中,我考虑了两个问题:从民族大学后门到耿先生住宅前的那段路程,出租车都开了十来分钟,80岁的耿先生每天中午去学校食堂打饭,来回要走多长时间?再就是面前的四层的红砖小楼。来之前耿先生电话里一再叮嘱,他住在学校的教授楼,可眼前这栋上世纪80年代的旧式工房,和我想象中的“教授楼”实在有些差距,问了附近的居民,才得到肯定的答复。敲开耿先生的房门,应声开门的是耿先生,但吓了我一跳。他没戴眼镜,步履蹒跚,身着一件破旧的衬衫。5月的北京气温已达30度,耿先生却还穿着一条绒布长裤,头戴一顶小帽。这和照片中那个神采奕奕、著作等身的学者形象相差太远了。我忍不住问了一句:“您是耿世民先生吧?”耿先生的女儿这时也走出房间,向我们抱歉:“真不好意思,你们大老远过来,家里乱成一团,我母亲生病住院,父亲平日里埋头学术,本来就不会料理生活。这不,我来帮着收拾一下东西。”我这才注意到,房间里简直像个大工地,桌椅横斜,书报杂志、换洗衣物、碗筷炊具,满室狼藉。耿先生告诉我们,老伴一年前记忆力急剧衰退,上星期又不慎摔断了腿骨。现在他每天除了给博士生上课、做点研究之外,还要在女儿的陪同下去医院守护老伴。我这才明白,耿先生电话里说的“不方便”是什么意思。

  耿先生的书房不算大,外文书居多。老伴生病后,连替他复印书籍的人也没个固定的了。我很奇怪,“先生为什么不找个助手?”耿先生答道,“已经退休了,程序上不能再聘任助教了。再说,现在的年轻人压力也大,日常的教学和评级就够他们忙的了。”“那您80岁还在‘超龄服役’,就不能破个例?”“那是我自己有兴趣,又没人强迫你。一辈子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就是最大的幸福了!有几个人能把兴趣和工作结合在一起的?”采访从上世纪50年代耿先生进北大东语系学习开始,一直谈到他90年代的研究工作,话题难免涉及先生的老师——当年北大东语系的系主任季羡林。听得出,虽然耿先生从事的不是梵文、巴利文专业,但他一直是季老最欣赏的学生之一。当年正是季先生慧眼识才,将英语极为出色的耿世民召入东语系。上世纪80年代初,季老在组织《大唐西域记》的校注班子时,亲点已在民大任教的耿先生负责新疆部分的校注工作,并请耿先生物色中亚部分的校注人选。80年代中期,季老在北大创办西域文史读书班,耿先生又是主要成员之一。对于老师的知遇之恩,耿世民铭记在心。上世纪80年代后期,正是在耿世民对回鹘文本《弥勒会见记》的研究基础上,季老才得以顺利完成吐火罗文《弥勒会见记剧本》的释读。师生二人却在各自的领域里填补了研究空白,为中国学术赢得了国际声誉,他们的并力合作更是传为学术史上的一段佳话。

  耿先生告诉我们,前不久有一家南方报社的记者,专程前来请他谈谈季老身上的缺点。耿先生答复说,作为学生,他不是回答这个问题的合适人选。如果一定要说,只能谈谈遗憾。那就是季老独步中国的吐火罗语研究,没能培养出一个接班人。事实上,早在上世纪50年代耿先生就有意学习古代焉耆语,也就是季老当年在德国学习的甲种吐火罗语。然而,当时的季老担任着东语系的行政工作,社会活动繁忙,政治运动不断,根本顾不上将这门比梵文更冷门的中亚死语言传授予人。多年以来,耿先生一直引以为憾。耿先生感叹作为吐火罗语残卷出土地的中国,至今没有第二个能释读这种语言的学者。而更令他感慨的是,在万里之外的北欧小国,有人不计功利地从事着这样的高端研究(这位可敬的学者是冰岛雷克雅未克大学J.Hilmarsson博士,他于1992年不幸早逝)。

  采访结束,耿先生意犹未尽地告诉我,他近来又重新拾起了对吐火罗语的兴趣,并开始借助字典阅读一本捷克学者(Pavel Pouha)用拉丁文编写的吐火罗语词典和文选。我知道,这种学习方法曾让耿先生在30岁前无师自通地掌握了6门外语。耿先生打开他的笔记本电脑,向我展示他刚刚写就的两份讲义——《吐火罗语研究概况》和《吐火罗语语法概述》。这是他即将在西域语文研究班上为博士生讲授的课程。不难想象,这些讲义一定又是耿先生在电脑键盘上“用两个手指头一字一字敲出来的”,长期患有失眠症的他为此又不知度过了多少个难眠之夜。

  因为一个采访中的细节需要核实,不久我再次拨通了耿先生的电话。接电话的是耿先生的女儿,她告诉我:“父亲昨晚刚刚在304医院度过危险期。”“现在没事了,但周一下午的情况真有点儿悬,父亲出现了心梗的症状,本想硬撑着去给学生上课的。幸亏及时拨打了120,否则真是不堪设想。”耿先生的女儿说,医院里的耿先生很不听话,嫌医生的治疗程序麻烦,便趁医护人员不注意拔了针管,但刚下床就歪倒在了一边,结果又是一轮紧张的抢救!女儿没有办法,只得搬来先生的院系领导,告诉先生只有配合治疗,才能继续研究工作,总算是稳住了先生。说到这里,她叹了口气,“我父亲这一辈子,除了他的学术,什么都嫌麻烦!”

  真是执着而又可爱可敬的耿先生!

  作者单位:上海电视台艺术人文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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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章来源:《博览群书》2010年第1期
【本文责编:思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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