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克奇萨满祭祀
近两年,笔者尝试提出“中华文明探源的神话学视野”,希望神话研究不再局限于文学史或民间文学的狭小学科视野,从文化的原型编码角度理解中国文明发生的基本特质。今以《山海经》的地名解读为例,说明上古地理观的神话性,强调比较神话学对于古书释读的方法论意义。
比较神话学解读《山海经》
地理学随着西学东渐的进程在中国获得跨越式大发展,不仅在高等教育中成为一级学科,还拓展出一系列的新兴分支学科,并全面进入中小学课程。而神话学迄今仍无法在教育体制中获得学科建制的地位。现代知识结构上的这种状况阻碍着对中国文化传统特质的深入认识。以《山海经》的研究史为例,20世纪以前的学界将它归入“小说”一类,认为其内容大都是子虚乌有的想象产物。西方的地理学科输入中国后,《山海经》的性质也从昔日的小说变成了古代地理志。20世纪以来的现代学人用科学实证方法将《山海经》所记内容一一落实,分别出现了方国地理、中国地理、亚洲地理乃至世界地理的多种新奇观点。这样的研究方式存在不妥之处,即无法区分《山海经》产生的年代只有神话地理而没有地理科学,在当时的条件下根本不可能有“亚洲”或“世界地理”的观念。科学实证方法不适合对这部书的解读与考证,需要引入的是比较神话学方法。
以《中山经》记载的“熊山”为例,用地理科学的视角看,希望将它落实到九州河山的某一个具体坐标位置,当今学者的考证甚至已经精确到县级地图上。如湖北巴东县的珍珠岭或兴山县的万朝山。将熊山考证得越具体可信度越低,因为熊山是远古信仰传承下来的神话观念。承载神话观念的《山海经》一书,与其用地理学的实证标准去考证其客观性的真实存在地,不如用神话地理的视角去诠释其主观发生的真实过程。
《中山经》所记中次九经的岷山山系玉山以东:
又东一百五十里,曰熊山。有穴焉,熊之穴,恒出神人。夏启而冬闭。是穴也,冬启乃必有兵。
这一记载突出的是熊山熊穴季节性的开启与关闭所带给人间的祥瑞,以及反季节规则的开启所带来的凶险。可见熊山不宜机械地理解为自然地理意义上的纯粹地名,而是人文地理的一种神话信仰建构符号。《中次九经》篇末总结语又说到熊山,强调它在宗教祭祀方面的重要意义。
熊山,席(帝)也。其祠:羞酒,太牢具,婴毛一璧。干舞,用兵以禳;祈,璆冕舞。
郝懿行、王念孙等校正“席”字为“帝”。从“熊山,帝也”的判断看,下文讲到祭祀方式为典型的仪礼规则。从《山海经》给出的对熊山即“帝”的祭祀规定看,所用之羞酒、太牢和玉璧,都接近礼书所讲祭祀中最高等级的祭品。受祭者是作为帝的熊(山)神,可能性较大。向熊神祈祷的方式要用“璆冕舞”。对此,郭璞注云:“美玉名。”汪绂的解说是:“求福祥则祭用璆玉,舞者用冕服以舞也。”可见,对帝神的祭祀礼仪体现为高等级的宗教崇拜行为。这对于理解远古以来华夏文明的熊神信仰及其在史前宗教中的地位,无疑是珍贵的信息。参照新出土的新石器时代红山文化牛河梁女神庙中的熊头骨,以及汉画像资料中神熊形象人立姿势的普遍表现方式,应该不难找到解读熊山神话发生的突破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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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中国社会科学报 2010-3-30 【本文责编:思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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