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太宗皇太极,把这一族源创生神话当作满洲源流载入正史,嗣后,清历代皇帝继承大统,均将长白山奉为神明,将祭祖与祭长白山作为国家大典法定下来。康熙十六年(1677年)四月,派大臣前往长白山拜祭,谕曰:“长白山乃祖宗发祥之地……”又曰:“长白山发祥重地,奇迹甚多,山灵宜加封号,永著祀典,以昭国家茂膺神贶之意。”这是借机宣扬君权神授观念。
康熙十七年“诏封长白山神,秩祀五岳,自是岁时望祭无阙”。又撰文论证泰山龙脉,发端于长白山:“长白绵亘乌喇之南,山之四周百泉奔注,为松花、鸭绿、图们三大江之源。其南麓分为二干,一干西南指者,东至鸭绿,西至通加,大抵高丽诸山,皆其支裔也。其一干自西而北至纳绿窝集,复分二支:北支至盛京,为天柱、隆叶山,折西为医巫闾山;西支入兴京门为开运山,蜿蜒而南,磅礴起顿,峦岭重叠,至金州旅顺口之铁山,而龙脊时伏时现,海中皇成、龟矶诸岛皆其发露处也。接而为山东登州之福山、丹崖山,海中伏龙于是乎陆起,西南行八百余里结为泰山,穹崇盘屈,为五岳首。”(此文载于《吉林通志》卷六《天章志》)这是一篇长白山山川地理学论文,显系康熙时期文化地理学与历史学的结晶。
这种祭祀长白山神的祖制一直延续到清末,“岁岁致祭,崇报特隆”,始终为国家之重要祀典。综合以上,我们仅是粗线条地勾勒了长白山的文化地理史与长白山的历史文化史,从这粗线条的勾勒中我们可以明白无误地昭示世人:长白山是中华东北古族古国诸如肃慎、挹娄、勿吉、、女真、满族以及夫余、沃沮、高句丽等古代民族长期生息繁衍的地区,是这些古族、古国的兴王之地、发祥之地。它的名称称谓,它的文化地理,它的历史文化地地道道属于中华式的,它的历史文化是中国东北各族历史文化的象征。
檀君神话中的太伯山考辨
太伯山是王氏高丽时期一然和尚编纂的《三国遗事》檀君神话中出现的一个山名。“昔有桓因庶子桓雄……率徒三千,降于太伯山顶(自注:即太伯,今妙香山)神檀树下,谓之神市…”这个太伯山即是朝鲜半岛的妙香山。妙香山属狼林山脉支脉,在咸境南道西部、平安南道北部、慈江道南部,其西北境为清川江源头,东北境为大同江源头。
然而金得榥先生在《白头山与东北方疆界—鸭绿江图们江不是我们的国境》一文却把它与长白山混合为一了。“今天,在中国经常称作长白山或白山,但也有称作白头山的人。中国政府的刊行物上一般都标记为长白山,但有个叫做丁兴旺的人,在北京地质出版社出版的书中标记‘白头山天池’。由此可见,在中国学者中也有标记为白头山的人。”按:丁兴旺将长白山天池标为“白头山天池”,纯属误记,中国正式刊行的书籍、地图均标为长白山或长白山天池,丁兴旺的误记属个人行为,本不应成为证据。
“现在让我们看一看,以白头山为中心而展开的我们民族的历史吧。在遥远的过去,神人桓雄降于不咸山,建立国家。”在金得榥的笔下,长白山变成了白头山,桓雄降于太伯山变成降于不咸山,这样中国东北地区的不咸山——长白山就变成了朝鲜半岛上的太伯山——妙香山;这样就使中国东北的不咸山——长白山成了所谓的檀君神话的产生地;中国东北的不咸山——长白山就变成所谓朝鲜“民族历史的圣山,在民族史之初的文化在这个地方发祥,政治以这地方为中心而展开,因而我们在白头山上寻找我们民族史之根。”
檀君神话只是一个神话,但朝鲜半岛上下却把它历史化。1993年10月2日,朝鲜社会科学院发表了《檀君陵发掘报告》,基于此,朝鲜全国上下对从13世纪的高丽典籍《三国遗事》中所记载的檀君朝鲜神话传说加以历史化,“对把檀君和古朝鲜史研究以及半万年我们民族史进行主体式体系化”[7],并认定“朝鲜古代类型人的诸种形成了父系氏族社会,其生活的公元前4000年发生了私有制,出现了阶级分化,从而奠定了国家形成的前提的历史时期”,“古朝鲜就是通过这样原始公社的崩溃过程而形成的”,“在我国历史上,首先建立的阶级国家的建国始祖是檀君”。[8]对这个“檀君陵”,国际学界曾多有质疑。[9]、[10]正是这些质疑,促使朝鲜学者对“檀君神话”不得不作出一些说明:“这个神话,最初檀君神话编成后,在经过数千年的岁月传承过程中(按《三国遗事》成书据今只七个多世纪),根据后世人们的趣旨、感情和理解关系进行修改、润色和变更。”“神话的前面部分记事(天帝桓因派子桓雄下界临凡的记事)可能是后世添加的。还有:神话的最后部分统治年代表示为1500年,檀君的寿命为1908年是经过岁月的流逝后补充的。……除此之外,剩下的部分可以说是大体上是比较接近创造这个神话的时代原型。”[8]朝鲜学界似乎已认识到“檀君神话”编造的荒诞与不可信,不得不承认“人为的修改、润色和变更”,“是经过……补充的”,不得不削头去尾,但仍坚持认为“剩下的部分可以说大体是比较接近创造这个神话的时代原型”的。我们还是对朝鲜半岛考古学作一简要考察吧。
从朝鲜考古学文化中,可知在公元前5000—4000年朝鲜半岛出现了一些“经过长期定居生活”的居住址,在公元前3000年时,出现了一些聚落形态的遗址,出现了民族集体活动的场所——会议或祭祀用。公元前2000年进入青铜文化时代,但仍是铜石并用,这个时期没有出现大型聚落,聚落规模不大,还看不到“大体平等的农耕聚落—氏族共同体,看不到共同的祭坛和神庙”,看不到“都邑国家的形成”,虽然农牧渔业有了发展,手工业有了分工,但没有文字的产生,看不到“产生了植根于公社,又凌驾于公社之上的高一级的社会组织形成。”如果真的像半岛人们所说的距今5000年就已产生了“檀君朝鲜”,并具备了完整的国家机构与国家制度,那就应该在考古文化上有所遗留、有所保存。如,应有大型宫殿遗址与大型城市遗址,应有众多居民址与居民生活址以及墓葬群址等等,应有祭坛与神庙,应有刻划文字、陶文或甲骨文。在这些作为文明时代的标志和国家社会形态均不在考古学文化中具有的情况下,就难以证明“檀君朝鲜”的历史存在。如果只凭已被“后世人们的趣旨、感情和理解关系进行修改、润色和变更”、“后世所添加”的神话传说,并把它历史化,据此而认定“檀君朝鲜”为“建立了我们民族史上的第一个国家”,论据不足,不符合科学史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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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民俗学博客- 长白恒端的金楼子 【本文责编:王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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