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光武帝刘秀所倡导的以儒学为主导的“读经社会”为稳定东汉政局起到了一定作用,但由于文化垄断和思想控制压抑社会创新力,因此也导致了思想的僵化和学术、政治的腐败。至东汉晚期,“读经社会”所培养的太学生和党人抗争并不能挽救东汉的败亡,有志之士开始摒弃官方一直主导的意识形态儒学。
王莽天凤年间,刘秀前往长安读书,专门研修儒学经典《尚书》。就读期间,因为资用不足,曾经和同学合资买驴,让从者代人载运,以运费补给开支。刘秀求学有艰苦经历,但是后来在学业上并没有什么成就。然而他却以成功的政治经营,建立了一个王朝。而一个具有特殊文化风貌的时代,也由此开始。
光武中兴:皇帝亲自开创“读经社会”
汉光武帝刘秀与他的祖上,那位鄙视儒生,甚至朝儒冠里撒尿的汉高祖刘邦不同。清代史学家赵翼注意到这一点,说“帝本好学问”。他的功臣集团中儒生也发挥着重要作用,甚至军事领袖也“皆有儒者气象”。“诸将之应运而兴者,亦皆多近于儒。”“东汉功臣多近儒”的情形,与西汉王朝的开国功臣往往出于亡命无赖明显有别。刘秀身边的主要将领,确实多有儒学资质。赵翼所举邓禹、寇恂、冯异、贾复、耿弇、祭遵、李忠、朱佑等凡十四例,都具有一定的儒学修养。所谓“光武诸功臣,大半多习儒术”(《廿二史札记》卷四)的说法,是符合实际的。
《后汉书·儒林列传上》记载,“光武中兴,爱好经术”,每到一地,未及下车,而先访儒问雅,对于儒学学术建设予以特殊的关心。于是“四方学士”“云会京师”。建武五年(29),天下未定,刘秀即“修起太学”,“起太学博士舍,内外讲堂”,吸引诸多学士云集京师,一时形成了“诸生横巷”的文化盛况。
本人能通《春秋》和《尚书》的汉明帝,永平二年(59)曾经亲自到太学讲经,《后汉书·儒林列传上》记载当时情形:“帝正坐自讲,诸儒执经问难于前”,旁听围观的群众多至以十万计。可见儒学隆赫一时的盛况。又为功臣贵族后代别立校舍,挑选其中有才能者入学,并要求近卫武士都应通《孝经》章句。永平十五年(72),汉明帝又亲御讲堂,命皇太子、诸王解说儒家经典。汉和帝曾经“数幸东观,览阅书林”。汉顺帝永建六年(131),又重修太学,扩建二百四十房,一千八百五十室,令公卿子弟为诸生。汉质帝时,临朝执政的梁太后颁布诏书,令秩级在六百石以上的官员都遣子就学。太学生人数增加到三万多人。关于东汉洛阳人口数,学界存在不同看法。有人提出“东汉洛阳城内人口为二十万,洛阳地区人口为四十万左右”的认识,这种意见大体可信。当时太学生在洛阳居民总数中所占比例是惊人的。就全国而言,有人测算,东汉后期每万人中即有太学生六人,顶级学历的知识人在社会总人口中的比率如此之高,也是历史上罕见的。汉灵帝熹平四年(175),又诏令诸儒正定《五经》文字,刊于石碑,树立于太学之门,使天下读书人有所标范,也成为文化史上的要闻。一时“东京学者猥众”,成为引人注目的文化景观。而各地的地方官办学校,也有空前的规模。
学院到宫廷:人人都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不仅帝王亲自倡导儒家经典的认真研读,太学和郡国官学都得到空前优越的发展条件,东汉私学也繁盛一时。社会上出现了一些累世专攻一经的士大夫家族。他们世代相继,广收门徒。许多名师教授的弟子,往往多至数百人乃至数千人。《后汉书·儒林列传下》说,学者所在,求学者往往不远万里之路,担负口粮前往就读者动辄千百。而著名的经学大师开门受徒者,名籍往往不下万人。陈留雍丘(今河南杞县)人楼望,诸生著录九千余人。汝南南顿(今河南项城西)人蔡玄,门徒常千人,先后注册的学生多达一万六千人。“负笈”千里求学,成为社会生活中的习见现象。据《后汉书·儒林列传》记载,在路途中结束其学术生命的名儒,就有牟纡“道物故”,任末“奔师丧,于道物故”,服虔“遭乱行客,病卒”等。
读书学习也是宫廷生活的重要内容。《后汉书·皇后纪》说,汉明帝马皇后“能诵《易》,好读《春秋》、《楚辞》,尤善《周官》、《董仲舒书》”。汉和帝皇后邓绥六岁即“能史书”,十二岁时已经精通《诗经》和《论语》,可以和兄长们讨论儒学经传中的学术问题。入宫后,“从曹大家受经书”,往往夜间勤奋读书。她发现书籍文字多有错误,于是指派专人进行整理。汉殇帝的生母左姬“善史书,喜辞赋”。汉顺帝梁皇后据说幼时就“好史书”,“九岁能诵《论语》,治《韩诗》”。汉灵帝喜爱的王美人,“聪敏有才明,能书会计”,也是宫廷贵族女子热心掌握知识的例子。
向邓绥传授经书和天文、算术的“曹大家”,就是在中国文化史上享有盛名的女著作家班昭。班昭是《汉书》主要作者班固的妹妹。班固去世时,这部史学名著尚有八表和《天文志》没有完成。汉和帝命其妹班昭续撰,后来又命跟随班昭学习《汉书》的马续继续完成了《天文志》。班昭的其他著作,有“赋、颂、铭、诔、问、注、哀辞、书、论、上疏、遗令,凡十六篇”。当时的大儒马融,曾经在班昭门下学习《汉书》。班昭多次被皇帝召入宫中,“令皇后诸贵人师事焉,号曰‘大家’。”班昭丈夫的妹妹名叫曹丰生,据说“亦有才惠”,曾经写信就《女诫》的内容向班昭提出批评,且“辞有可观”。这是历史上少见的女子相互进行学术文化辩论或者道德伦理辩论的故事。班昭的论著由她的儿媳丁氏整理。这位丁氏,又曾经作《大家赞》总结班昭的文化贡献。看来,在特定情形下,汉代甚至曾经出现过才具先进的由女性组成的文化群体。汉和帝邓皇后曾经命令宫中宦官学习儒学经典,然后向宫女们传授,后宫中于是形成了“左右习诵,朝夕济济”的学习风气。
关于东汉妇女文化学习的多数例证是上层社会的故事。马融的女儿马芝“有才义”,曾经作《申情赋》追怀亲长,荀爽的女儿荀采“聪敏有才艺”,也都体现出家族文化影响。但是我们也可以看到平民女子好学博闻的历史记载。《后汉书·列女传》写道,吴人许升的妻子吕荣屡屡劝说许升“修学”,沛人刘长卿的妻子言谈之中随口引述《诗经》文句。这些都是学习风气普及的史例。安定人皇甫规的第二任妻子,出身不详,应当不是名门。她写作能力很强,书法亦精,为皇甫规起草文书,看到的人都惊异其文辞的优美和缮写的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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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中华读书报 2010年1月27日 【本文责编:思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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