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牡丹花是我国原产的花卉之一，以其品种繁多，花大色艳，富丽堂皇，自汉唐以降一千五百年来，历代位居花中之王的宝座，被赋予富贵花、洛阳花、国色天香等美称。牡丹花长期受到中国人的喜爱，把它作为幸福、美好、繁荣昌盛的象征，是中国的文化传统中业已形成了的一种民族审美心理取向。
作为观赏植物，牡丹的栽培始于南北朝时代。王应麟的《玉海》中记载："隋炀帝辟地二百里为西苑，诏天下进花卉，易州进二十箱牡丹，有颓红、靼红、飞来红、袁家红、醉颜红、云红、天外红、一拂黄、软条黄、延安黄、先春红、颤风娇等名。"到了唐代，种植牡丹的风气特别盛行起来。首都长安栽种和观赏牡丹的盛况，在史料中多有记载。诗人们为牡丹的艳丽富贵所倾倒，不吝惜笔墨。有人统计，《全唐诗》中咏牡丹的诗竟达118首。据传，有一次唐玄宗在内殿赏牡丹时，问及咏牡丹之诗何者为首，陈修已以李正封的"国色朝酣酒，天香夜染衣"诗句上奏。后世遂有"国色天香"的美称，成了历代称颂牡丹的雅号。皮日休有诗咏牡丹日："落尽残红始时芳，佳名唤作百花王。"在当年的长安，每年四月百花将尽而独有牡丹盛开的时节，不仅观赏牡丹成为市民们最流行的事，而且也兴起了买牡丹花的趣事。白居易曾描写过这种买牡丹花的盛景："帝城春欲暮，喧喧车马度，共道牡丹时，相随买花去。贵贱无常价，酬直看花数，灼灼百朵红，戋戋无束素。"当然，买花的自然是有钱的人家，他感叹道："一丛深色花，十户中人赋。"看来，这一束花值十户中等人家的赋税的价钱，在"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唐代社会里，买牡丹花来供欣赏，大概不是平常人家所能负担得起的吧。
千百年来，历代老百姓在牡丹花上附会上许多有意思的传说故事，赋予他们所喜爱的牡丹花以美好的象征的含义。最有名的传说，是李汝珍在小说《镜花缘》里所写的唐代女皇帝武则天贬谪牡丹花的传说。武则天夺取了唐帝国的政权，改国号为周，废了她的儿子唐中宗，自己做了中国历史上仅有的一个女皇帝，又挫败了唐室旧臣徐敬业、骆宾王等复国的举事之后，在一个残冬大雪的天气里，与上官婉儿饮酒酣醉中下诏，要百花齐放。总管百花的女神百花仙子恰好出游，不在洞府。众花神无从请示，只好开花。唯独上苑里的牡丹颇有一点高洁 毒不屈的精神，置武后的命令于不顾，没有开放。此举惹恼了武则天，遂下令将牡丹放逐到洛阳，在那里生根开花。这就使洛阳这块宝地，在唐以后有了"洛阳牡丹甲天下"的美誉。洛阳成为现今种植牡丹最盛的地区之一。这个传说至今还在各地流传不衰，寄寓了普通老百姓对牡丹花的深情。
在老百姓的善良的心目中，花总应该有花神在主宰着花事。牡丹仙子是谁呢?历来有不同的传说。洧一个妙趣横生的传说，把历史上的美女貂蝉说成是牡丹花神。《三国演义》第八回"王司徒巧使连环计董太师大闹凤仪亭"，讲的是王允使连环计，一面把貂蝉许给董卓的义子吕布为妻，一面又把同一个貂蝉假意送给董卓，令他们父子二人自相残杀。民间传说在这个故事的基础上又有所加工，说不得人心的董卓在貂蝉的离间下被吕布杀死后，万民高兴，貂蝉因其美貌和勇敢而名声大噪。传说她在牡丹亭练舞时，周围的牡丹花也跟着翩翩起舞，所以人们尊她为牡丹花神。貂蝉本来就是个传说人物，老百姓添枝加叶地把牡丹花神附会到她的身上，可能是因为她的美丽富贵与牡丹的美丽富贵相契合的关系。貂蝉练舞时，牡丹也翩翩起舞的情节，也有可能是将汉武帝时的宫女美人丽娟的故事移花接木的结果。传说汉武帝的宫人丽娟，年十四岁，玉肤柔软，吹气胜兰。每逢为汉武帝唱歌跳舞时，庭苑中的花卉皆随着她的步伐翻落起舞。为了免得轻盈的丽娟不至于随风飘走，汉武帝尝以衣带和她的裙袂系结在一起，并把她置于重幕之中。把这两个与花有关的美女与牡丹仙子联系起来，倒也不失是一桩十分有趣的文化现象。
牡丹除了她的花卉和药用植物的生物意义之外，还具有其他多方面的深厚的人文内容，渗入了群众的民俗生活。由于她在人们的深层意识中象征着富贵和平安，所以她常以富贵和平安的意义粘联在民俗事象和民俗器物上。例如，以牡丹为题材的传统图画，在下层老百姓中赢得了经久不衰的欣赏热情和自身生命力。把牡丹花与玉兰花、海棠花画在一起，题名《玉堂富贵》；把牡丹花与芙蓉花画在一起，题名为《荣华富贵》；把牡丹花与桃花和寿石域在一起，题名为《长命富贵》；把牡丹花与水仙花画在一起，借水仙花的"凌波仙子"的雅称题名为《神仙富贵》；把牡丹花与长春花或白头翁画在一起，题名为《富贵长春》；把牡丹花与香橼画在一起，题名为《富贵姻缘》；把插在花瓶里的牡丹花与苹果画在一起，题名为《富贵平安》；把牡丹花与雄鸡画在一起，借雄鸡具有文、武、勇、仁、信五德而题名为《功名富贵》；把牡丹花与柏树画在一起，题名为《富贵寿考》；等等，不一而足。这类传统图画深得中国老百姓的喜爱，历久不衰，显然是中国人民族心理和民族性的体现。这类图画常常作为民俗器物的装饰图案，如建筑彩绘，如刺绣图案，如门窗木器雕刻图案，如服装服饰等，是最常见的图案。一件传统的兜肚上画着一朵大牡丹花，四周是飞翔着的蝙蝠，由于蝙蝠是福的象征，这幅图画便具有了富贵和有福气的含义，成为送给小孩的礼物，表示对他前程的祝福。旧时苏州人结婚，新娘行婚礼时，要穿一双绣有玉兰花与牡丹花在一起的《玉堂富贵》的花鞋，表示新娘在婚后的日子里像玉兰一样冰清玉洁，素净莹润，又像牡丹那样富贵吉祥。
在文学艺术特别是民间艺术中，从小说、戏曲，到舞蹈、民歌，到处都可以看到牡丹的飘逸而又大方的身影。山东省济南市每年元宵节流行一种名字叫《猫蝶富贵》的民间舞蹈，扮者走街串巷表演。五人手执插有牡丹花的花瓶，扮演牡丹花；五人披蝴蝶形道具，扮演五只蝴蝶；一人扮演猫；一人扮鼠。舞蹈开始，蝴蝶穿插舞于花中，象征欢乐幸福的家园，接着鼠上场偷偷摘花，被赶来的猫扑获。最后猫、蝶喜戏舞于花丛之中。这类题材的民间剪纸，各地都有流传。流行于甘肃、青海的"花儿"(民歌形式)，常常把牡丹作为一种美丽而吉祥的少女来歌唱，如："上山的牛羊下山里赶，桥搭了板，手摘了一朵儿牡丹。眼看个太阳(哈)快落山，回家转，实实儿想你(者)可怜。"把年轻貌美的女子比喻为牡丹，对之极尽歌颂之能事，是否包含着古代男女性爱的遗韵呢?牡丹在戏曲中所扮演的角色更多，除了唱词中对牡丹的歌颂和借用外，戏曲界取得突出成就受到观众欢迎的名角，用牡丹为艺名者也比比皆是。这不是偶然的，显然也是一种积淀起来的文化心理所致。
文章来源：刘锡诚民间文化论集 2010-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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