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三,相关母题的增加。如朝鲜族人与熊的婚姻母题,在与之联系的生育、族源(国家起源)的母题链中,又添加了一个变形母题。《三国遗事》卷一记载的檀君神话中说,天帝的小儿子桓雄在人间建起神市,那时有一只熊和一只虎同居一穴,皆向桓雄祈求变为人类。桓雄让天神给她们送去灵芝、大蒜,并吩咐了变人时的禁忌。结果虎破禁而未成人形,熊则凭信念和耐力化作女身,并向桓雄求婚。婚配后生檀君王俭,后王俭建朝鲜国。【10】这则神话与鄂伦春、鄂温克族的人与熊结合的神话相比,尽管说熊变成人后才与人结婚,后人加工的痕迹更加明显,但从故事中的熊、虎同处一穴可知,它的源头属于氏族社会时期,只不过是熊氏族昌盛而获得了比虎更高的地位,它为整个民族的发展所作出的贡献在神话中得到确认而已,因此,让代表氏族的“熊“变形后再与人繁衍后代更显得顺理成章。
其四,人兽婚婚姻主体的转移或与族源关系的脱离。主体的转移主要是由于生态环境的变化或者族的变迁,如人与熊的密切关系在北方民族中原是普遍存在的,西北的维吾尔、哈萨克、柯尔克孜、塔塔尔等民族都出现过类似“熊“的英雄,在撒拉族的《尕娃与熊》的传说中,主人公尕娃就是熊的儿子,并且是半人半熊的模样。但后来狼在西北民族中渐渐上升为人兽婚的主体。人兽婚母题与族源关系的脱离更多地表现在后来民间故事中,叙事中作为婚姻主体的动物不再是人类的祖先,而被生活中熟知的其它动物代替。如鄂温克族的《狐狸姑娘》中说,很久以前,一条大河边住着一个本领高强的猎手,一次打猎时从恶狼的口中救出一只狐狸。狐狸悄悄随猎人到住处,等猎人出门后她就变成美丽的姑娘为之打扫、做饭,然后恢复原形离开。后来,猎人发现真相,抢了狐狸的毛皮,于是二者成亲,生了十子,十子各操其业。【11】此时,我们已很难看出人与动物原形结合的形式,动物原形被隐藏,以一种意念的形式出现在作品中。
此外,还有人兽婚母题中婚姻关系的完全消失,而转化为动物报恩故事或复仇母题 。如流传在鄂伦春族中的《白那恰的传说》,说的是,一个孩子救了被树杈夹住的老虎,老虎送野猪表示谢意,并驮孩子回家。【12】鄂温克族的《老虎报恩情》也有类似表述,说在深山老林,小猎人为老虎拔出爪中的木刺,而得到老虎送来一头大马鹿。【13】。相反,在原来的鄂伦春自治旗托扎敏公社曾流传这样一则传说:很早以前,一个老太婆因为拿熊的股骨磨成一把饭勺,而被熊活活掐死,拖进树林,抽去了她的股骨。【14】此时,原生态神话中的人、熊婚姻情结已荡然无存,宣扬的是“熊”的不可侵犯,在表述上则变成了复仇母题。
[注释]
【1】陈建宪:《神话解读》,湖北教育出版社,1997年版,第23页。
【2】杜金鹏:《夏商周始祖起源传说探析》,载中国先秦史学会编《夏文化研究论集》,中华书局1996年版,第164页。
【3】《普列汉诺夫哲学著作选集》第三卷,三联书店1962年版,第386页。
【4】〔英〕弗雷泽:《图腾与外婚制》第1卷,第3页,转引自朱狄《原始文化研究》,三联书店1988年版,第77页。
【5】【12】参见隋书金 编:《鄂伦春族民间故事选》,上海文艺出版社1988年版,第3—5页,第14-16页。
【6】【11】参见谷德明 编:《中国少数民族神话选》,西北民族学院研究所1983年编印,内部发行,第43页,第43—45页。
【7】孙作云:《诗经与周代社会研究》,中华书局,1966年版,第1-21页。
【8】参见荣苏赫等主编:《蒙古族文学史》第一卷,内蒙古人民出版社,2002年版,第29页。
【9】【14】巴图宝音搜集:《鄂伦春族民间故事集》,中国民间文学出版社,1984年版,第5 页。
【10】参见满都乎主编:《中国阿尔泰语系诸民族神话故事》,民族出版社1997年版,第358—359页。
【13】王士媛等编:《鄂温克族民间故事选》,上海文艺出版社,1989年版,第226-227页。
(原文刊于《民族文学研究》2005年第1期)
继续浏览:1 | 2 | 3 | 4 |
文章来源:民俗学博客-王宪昭的空间 【本文责编:王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