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提要]缘于“湖南人来自天下”,且古代华夷演变甚多,因而,湖湘大地及湘鄂川(渝)黔边界始祖神话(传说)类别繁,族系茂,数量多,既全面且有的连贯。从类别看,始祖神话中的人类始祖、图腾始祖、人文始祖、部族始祖、地域始祖、迁徙始祖、姓氏始祖七类,在该地区皆有长期口头传承。此种类别繁、族系茂、数量多、相互关联而自成体系的始祖神话,为国内其他地区所罕见。
[关键词]湘鄂川(渝)黔边界;始祖神话;类属繁茂;自成体系
一 始祖类别
从原始文化史及民族学的史料来看,人类最初崇拜的祖先,是各民族(氏族,部族,下同)的始母。闻一多在《高唐神女传说之分析》一文曾经指出,高唐神话与涂山、简狄传说(神话、传说在这里为近义词,可通用)甚为相似,它们共同揭示出一个史实,即:好些民族最早的祖先皆为女性,系各该民族之先妣兼高神。这是缘于人类进入新石器时代对偶婚出现以后,相对稳定的定居生活及血缘关系,从而产生了对祖先灵魂的崇拜与奉祀。由于当时尚处只知有母不识其父的母系氏族社会,故而人们认为子子孙孙皆从最早的祖母那里来的,始母自然而然地成为最有权威、最有凝聚力的人并被神化。所以,夏之始母涂山氏,殷之始母简狄,周人始母姜螈,楚人始母女禄,皆为先妣兼谋神。湘、鄂、川(渝)、黔世界的女娲(汉族、苗族及中华民族始母)、辛女(瑶族)、萨玛(侗族)、“毛古斯”(女,土家)等,亦然。
自然,随着生产力的发展,社会的变化,各民族的始祖也从女神变到了男神(俗称“圣公”或“圣王”)。炎帝、黄帝、尧、舜、禹、汤,以及伏羲、盘瓠、蚩尤、祝融、“八部大王”、“廪君、“彭公爵主”、“飞山令公”等,莫不如此。因此,人类及众多民族的始祖,远非一种。沿着历史发展的长河进行考察,就会发现湘鄂渝(川)黔边界始祖类别,大致有以下七种:
(一)人类始祖
此种人类始祖,一是前面说到的始母神,另一则是对偶神。在神话中,最初的“始母”,为“自足的母亲”,也就是毋需男性及婚配就可进行神秘奇胲的人之生命的创造。女娲抟土造人,简狄吞玄鸟卵而生商,姜嫄踩了神的遗迹“感而生子”,沙壹(“哀牢夷”女人)触沉木而有身孕,都是很典型的单性母亲产子的神话故事。这当然是荒古、远古之时只知有母、不知有父的母权制时代的折光反映。而对偶神的始祖则进了一步,人们不仅知道生育自己的母亲,也获悉抚养自己的父亲,这已是从母权制过渡到父权制的时代。伏羲与女娲,便是典型的一对对偶始祖神。闻一多根据大量的口承文化、典籍资料及文物考古(如东汉武梁祠石室画像之二,重庆沙坪坝石棺前额画像等),指出“伏羲”“女娲”皆出自“葫芦”(伏羲、女娲均为葫芦瓢,只有阴阳二性之别);并称他俩是“兄妹配偶型的洪水遗民再造人类的故事”中的男女主人公。由伏羲、女娲衍化次及与之相类似的对偶始祖神,在湘鄂川(渝)黔边界还有盘瓠与辛女,姜郎与姜妹,雍尼与补所,等等。
(二)图腾始祖
在氏族(或部族)社会,每一个氏族、部族都有自己的族徽,作为区别于其他氏族或部族之标志;同时,亦作为本氏族或部族所宗奉的图腾。因而,人类始祖及部族始祖、姓氏始祖,如果主要是从血缘的角度说的话,那么,人文始祖、地域始祖、移民始祖,则既有血缘关系,更有人文关系(以文化为主)。关于后者,下面将分别谈到。这里,仍说与血缘关联的图腾始祖。
图腾始祖,源于图腾崇拜。普列汉诺夫曾经说过:“图腾崇拜的特点就是相信人们某一血缘体和动物的某一种类型之间存在着血缘关系。”其实,初民所相信的人与某物之间的血缘关系并不只是动物,也还有植物和无生物。所以,原始人们分别奉为本氏族或部族的图腾的,当以自然物作为概括才比较全面。初民之所以要奉祀某种自然物为图腾,主要基于两方面的原因:一是在生产及生活上缘于种种原因而依赖于某种自然物,或者曾经获得过它的庇护;另一方面则是思想观念上需要借助于某种自然物的影响,来肯定及强化本氏族或部族的血缘关系。与之相适应的,图腾崇拜、图腾始祖和图腾神话传说,也就应运而生,不胫而走。
前面已经涉及,伏羲、女娲皆源自葫芦。葫芦(“匏瓠”,“包戏”)的发音、形状以及作为食物、器皿等,尤其是在创世神话中葫芦作为载体曾使伏羲、女娲在洪水泛滥时得以生存下来并繁衍后代,因而,伏羲、女娲部族及其后裔宗奉葫芦为其图腾,而且,以伏羲、女娲为其图腾始祖,乃是非常自然的事情。值得注意的是,此种属于“植物灵”崇拜体系的葫芦信仰,与我国西南一带濮人及其族裔关系至为密切。据濮裔后代侗学家林河说,在濮语中,“濮”即“葫芦”之意;濮人认为,人类是从葫芦中走出来的,故以葫芦为图腾。而濮人是与楚、越等族(部族)及其后裔瑶、侗等民族有所关联,所以,特地提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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