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满教的世界观认为,宇宙高天分为九层。下三层为地神与魔鬼所居;中三层为人类及其他弱小精灵所居;上三层像世间一样有高山峭壁,峭壁上有一个挨一个的山洞,即为各种神祇幽居的金楼神堂。宇宙自然大神、动植物大神、祖先英雄神都住在这里。按萨满教神谕传讲,各姓祭祀时由萨满鼓声迎请,众神祇便借天上的七星光亮降临世间。在原始人的想象中,据于浩渺宇宙中的尊严神楼,地上的人类是没有能力登谒的。惟独鸟类,有优越的双翼,有无与伦比的凌空本性,所以,在萨满教意识中便被赋予了超凡的神秘性,认为它们是天的信使、神的化身或某种精灵,可以无拘无束地随意升降于天与地、人与神之间。正因如此,在百灵中奉鸟类于最显赫的地位。鸟神,在萨满神谕中被尊奉为多重神性的神祇。它们往往既有自然大神所特有的火、光、风、雷、雨、雹等神威,又有兽类神祇所具有的叱咤山岳、勇悍无敌的神姿,同时又有鸟类特有的迅捷、畅游的特性。因此,在满族各姓早期的野神祭祀时的跳神仪式中,萨满迎请鸟神降临,模拟鸟类飞腾时的各种体态,气氛最为隆重、火热、虔诚、动人。
早期的满族萨满鸟神祭祀,所祭鸟神不仅是乌鸦、喜鹊或一般鸟类,而且原始初民祭祀时期,与北方渔猎生产经济关系最密切的水禽类,显示了满族先民最早是生活在江河湖泊的水滨,“由于自然被人格化,最初的神产生了。随着宗教向前发展,这种神愈来愈具有了超自然的形象”[③]。每逢祭祀,萨满在佯称鸟神附体的昏迷状态中,表演鸟技。当水鸟神祇如天鹅、白水鸟、水鸬鹚等鸟神到来时,萨满跳鸟舞,走鸟步,腰铃神鼓震响,神帽上的铜雀和长飘带绕头飞旋,象征着神鸟在飞翔,忽而展翅旋转,忽而潜水追鱼,忽而凌空御风,众侍神人(扎里)击鼓助唱,伴舞相和。这种庄重、古朴、热烈的祭神歌舞,并不仅仅是一般的模拟禽鸟的姿式动态,而且有更深的意味,它往往表现所供祀的鸟神的非凡来历和伟大职能。例如,满族一些姓氏供奉白鸟神,满语称“珊延木克嘎斯哈”,实际是“白水鸟”神,司管洪水。它降临后,萨满像变魔法似的,在夜室中搅动水槽盆,能变出河卵石落满炕上,传说是白水鸟神衔石而降。白鸟神为什么要衔来这些石头呢?萨满在吟唱神歌中传讲,白水鸟是白姑娘变的。很古很古的时候,遍地洪涛怒浪,有个女萨满好善助人,给族中长幼捉鱼充饥。她水性好,能潜游百里,一次误认水中白石为鱼,撞岩而死,死后化为白羽神鸟。神鸟是女萨满的化身,有吞水搬石的神力,啼叫声能预报阴晴洪涝。
经过又一个漫长的历史阶段,陆地的鸟类才逐步进到满族先民萨满教的祭坛上,成为地位显赫的神祇。这个时期由于生产力的发展,满族先民各个部落不单聚居在水滨,他们已遍及白山黑水,生活环境的不同,各部落、氏族所祭祀的具体对象亦不相同。有“窝稽嘎斯哈” (林鸟神)、“阿林嘎斯哈”(山鸟神)、“伐兰嘎斯哈”(阔野鸟神)等,统称鸠神,掌管山林旷野诸事顺绥和传报福祸信息。若祭祀时鸠神降临,萨满能攀上高枝,在树尖腾越作舞,身轻如燕,落地无声,并能用口叼出插入地下三尺深的细木桩九根,口咬住石头甩头击灭竿顶红烛。萨满对水鸟和陆地羽禽生活特征的模仿,逼真生动,并予以神奇化、艺术化。萨满祭的各类鸟神表演,实际上是原始初民对鸟的赞美,更是对鸟类驭水、潜水,治水技能的仿学,表现了满族先民祖先对征服水患、驾驭江河顽强意志和对于鸟类奇能的赞慕与膜拜。因而说鸟神祭的宗教基调是乐观的,向上的,活泼的。
在萨满教鸟神祭礼中,鹰神与雕神祭礼是鸟神祭的核心与高潮。满语称“达拉加浑”、“达拉代敏”,即“首鹰”、“首雕”之意,表示是众动物神之首神。崇信原始宗教萨满教的满族以外的北方诸少数民族,也都崇拜鹰神与雕神,证明信仰鹰神、雕神的观念相当古远了。鹰神、雕神与水鸟类众神,在萨满教中一个司火,一个司水,各为火与水的信使。鹰神,是光与热的象征。在萨满神谕中,唱赞鹰神有“遮云盖地的金翅膀,怀抱两个银爪子,白天背着日头来,晚上驮着日头走”,是人世间光明与黑暗的支配者。同时,鹰神与雕神又是力量与威武的象征,雕神为最凶猛的宇宙大神。当鹰神类降临神堂,萨满立刻显示神鹰入世神态,飞翔、展翅、理毛、抖擞、吞肝……,模拟作舞,俨然真鹰降世。鹰神祝赞神谕,富有朴实的文学性:
啫,啫,从天飞降
像风雷电闪,
啫,从山飞下像金光照眼,
啫,左翅膀扇开遮住太阳,
啫,右翅膀扇开挡住月亮,
你前爪尖搭在松阿里乌拉,
你后爪尖钩在东海巴卡锦霍落……
这段神词是《乌布西奔妈妈》史诗中侍神人扎里的赞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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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民俗学博客-长白恒端的金楼子 【本文责编:王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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