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杞梁姓族与古杞地
不仅孟姜女(杞梁妻)哭城故事与泰山大有关联,而且其历史原型也与泰山地区颇具渊源。因近年泰山杞器的出土及杞文化研讨的开展,使人们对杞梁姓族与其里籍问题获得一些新的认识:
历史上的杞梁,为齐之大夫,其姓杞氏,亦有源可溯。据《元和姓纂》卷六“杞”云:“姒姓,夏禹之后。周武王封东楼公于杞,后为楚所灭,子孙氏焉。(望出)齐郡。齐有杞殖,字梁。今齐州有杞氏。”又《通志》卷二六《氏族略·以国为氏》:“杞氏,姒姓,夏禹之后。成汤放桀,其后稍绝;武王克纣,求禹后,得东楼公,而封之于杞,……子孙以国为氏。”顾颉刚先生《孟姜女故事的转变》中称:“杞梁只是姓杞,并非杞君。”(《孟姜女故事论文集》页16)但从姓氏源流上考索,杞梁系出于杞国公室。春秋时杞国为齐之附庸,国人多求仕于齐(如齐相鲍叔牙亦为杞君之后)。杞梁仕齐为大夫,当因此故。
杞梁姓族早已引起研究者之注意,但目光往往只锁定在传为杞国所在的河南杞县或山东昌乐两处地点上,故顿感处处凿枘、种种不合。如顾颉刚先生云:“杞国在今河南开封道中间的杞县,莒国在今山东济宁道东北的莒县,两处相去千里,何以会杞梁战死于莒国而其妻哭倒了杞城?”(《孟姜女故事论文集》页16)而今杞器的出土与杞国故都的考定,遂使此项疑窦顿解,障翳一清——自清道光以来,在新泰市境出土一批有关杞国的青铜器,其铭辞皆有“杞伯”之文,于是开始引起学界重视,有学者认为此为杞国曾东迁新泰之证。至20世纪80年代新泰又相继出土了与杞关系密切的“淳于”等戈,湮没千年的杞史渐次浮出水面。1999年中国先秦史学会在新泰召开“全国首届杞文化学术研讨会”,对杞国史进行集中探讨。最后“与会绝大多数学者认为:最晚至春秋时起,杞国就迁于今山东新泰定都,新泰作为两千多年前的杞国古都的地位是有据可查。”(中国先秦史学会等编《杞文化与新泰》页535,中国文联出版社.2000)
借助这一杞国史研究的最新成果,我们可以对孟姜女故事的地域变迁产生新的思路。杞梁姓出杞国,则杞国故地自应为其家族故地所在。可为此说提供旁证的是:在最初流行的杞梁妻故事中,杞妻大哭之城都被认定是杞城,这在汉人王充《论衡·变动篇》、邯郸淳《曹娥碑》及晋人崔豹《古今注》等书上所记全然相同。杞妻哭夫于丈夫故家,合乎人伦事理,故事中这一地点的设置,正暗示了杞梁与杞城的密切联系。
以上我对杞梁姓族地望的一番推考,不期又在泰山地区方志上获得印证。泰山以南宁阳县境之石碣集,相传古有“范七郎庙”,附近有“范郎石”等遗迹,咸丰《宁阳县志》卷十《古迹》云:
范郎石:《旧志》云:“在石碣社,俗传范郎筑长城经憩于此,亦不知何许人。”按《琴操》云:“范杞梁妻者,齐邑范梁殖之妻所作也。”世传秦筑长城,有范郎之妻孟姜送寒衣于城下,闻夫死,一哭而长城为之崩。乃系因杞梁之妻善哭其夫而附会者。今以此石属之筑长城之范郎,何耶?
按志书中所说之范郎石,在今宁阳县葛石镇石碣集村正南(毛、建、钱三家林之间),据村民建玉法(71岁)、周永成(67岁)讲述:石为古陨石,重千余斤,长1米,高80公分,圆形,色红。上世纪80年代被人分解运走。石紧靠南北大路,传说范喜良修长城时,曾经过此地,憩于石下,故名范郎石。附近旧有范七郎庙,久毁。(2007年3月8日调查)
按孟姜女庙分布甚广,而范郎庙则殊不经见,目前所知仅有二处,一在河南杞县,另一则在宁阳。考今宁阳境春秋时为成邑,一度为杞国辖地(《杞文化与新泰》页198)。范郎庙在宁阳出现,极可能是缘于杞梁与杞国的家世渊源。
综上所考:泰山附近,实为历史上杞梁之家族故地;后世传说故事中杞梁妻与泰山发生联系,其源头均应于此。——这正是泰山成为“孟姜女故事区域”的史实背景。
三、杞梁妻故事中的淄水、梁山之地望
早期流传的杞梁妻故事中出现的淄水、梁山两处地点,也与泰山一带地域有关。
先说淄水:汉代刘向《列女传》卷四《贞顺传》称杞梁妻哭城之后,“遂赴淄水而死”。蔡邕《琴操》亦称梁妻“曲终遂自投淄水而死”。顾颉刚先生曾认为“淄水离杞城较远”(《孟姜女故事论文集》页35),崩杞城与投淄水在地点上不甚吻合。显然顾氏是将故事中的淄水,认定为齐都临淄之淄水了。
但淄水本有数条,所谓有“鲁之淄”,有“齐之淄”(光绪《宁阳县志》卷六《山川》)。其中一条流经今新泰境内,《水经注》卷二十四云:“淄水,水出泰山梁父县东,西南流迳菟裘城北,……又迳梁父县故城南,……又西南迳柴县故城北,……世谓之柴汶矣。”这条入汶之淄的流域正在古杞国封疆(今新泰境)。故事中杞梁妻哭崩杞城之后,投身于淄水,是非常切合这一带地理环境的。只是由于杞之淄水声名不著,读者往往误以为齐之淄水,顿感于地理上错谬不合,至晋崔豹《古今注》述梁妻事,遂把“投淄水”改易为“投水”而终。但早期文本中保留下的“淄水”地名,却再次显示了其故事与泰山的内在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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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新浪博客—泰山周郢的BLOG 【本文责编:王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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