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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政府开发的煤矿马上就要恢复运营,村干部正在向煤矿索要更多的分红,如果成功,我们是否能描绘出如下一幅美好的图景:在煤矿资源枯竭前,B村获取到足够的金钱,从而成功“转型”,即放弃“遍体鳞伤”的农业生产,转为开办村办企业。但现实是:暂且先不谈论开办村办企业是否能成功,B村的村集体资产是否能聚集起来,都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B村是一个由“联合家庭主导型”向“原子型”过渡的村庄。①该村庄,兄弟之间的互助尚存(如农忙时偶尔的互助),但已呈现出“原子化”的倾向,如拜年时只去父母家而不去兄弟家,又如兄弟各自买大型农机。而“原子化”的村庄最本质的表现就是,村民们缺乏团结一致的行动能力。在B村,村民们是无法制约村干部出格行为的。虽然很多村民都认为这届村主任很腐败:其03年上任,帐务从不公开,煤矿每年给的18万元,村民实实在在能看得见的好处就是,修了一个灌溉用的水池,以及过年时每个人发160元,而其余钱款的去处,就不知所踪了,同时其家里却越修越好。大家虽有怨言,却没有制约村主任的方法,因为大家已成一盘散沙,无法团结起来,在这种情况下,村干部只要用小恩小惠(如多发煤矿赔偿的复耕费),就能堵上很多人的嘴,达到“各个击破”的效果。如果说B村的村民还有什么“弱者的武器”的话,那就是零星的上访和反对村干部修建公共设施(怕村干部借机从中牟利),对于前者,当地镇政府是不予理睬的,而后者,则是一种“同归于尽”式的、十分消极的抵抗方式。如今的B村,很有“村将不村”的危险,因为村中大部分人都在考虑自身的利益,而无暇顾及整个村庄的未来:村干部争取在任内“狠捞一笔”,大肆侵占村集体财产,村民虽有不满,但大多都认为独自站出来反抗的成本实在太高,而得到村干部的小恩小惠之后,则更是将此事“高高挂起”。
在这片土地上,煤矿开采者不计后果地“狠捞一笔”,而B村只是分得了十分可怜的一杯羹,而这十分可怜的一杯羹,又被村干部不计后果地“狠捞一笔”。目前的B村,由于煤矿的存在,村集体能有一定收入,村民能有一些福利和赔偿,年轻人也能得到很多就业机会,而且因为附近就有煤矿,年轻人可以以“离土不离乡”的方式就业,这样就让B村的“人气”显得很足。但是,当附近的煤资源耗尽时,B村又该何去何从?煤矿带来的好处没有了,田地被“摧残”得产量低下,房屋岌岌可危,村集体财产被侵吞殆尽,年轻人大量外流……到时候,B村就真的“村将不村”了。当然,B村也是能够避免解体的,不过,B村却缺乏内生力量做到这一点。首先,要防止煤矿竭泽而渔,需要政府出面进行监管,一个小小的村落是无法对抗强大的煤矿利益共同体的。其次,要将逐步“原子化”的B村重新组织起来,让B村的村民重新具备一致的行动能力,同样需要借助外生力量,因为在“原子型”的村庄中,超越家庭的行动单位(如宗族、小亲族、户族、联合家庭)都已弱化,大多数人只愿意考虑自己小家(核心家庭)的利益,很少有人愿意充当无私奉献的“牵头人”,这时,就需要外生力量的介入:如NGO、高校的知识分子和大学生、政府体制内的热心人士、第三种力量(从村庄走出来的已经融入城市生活的现代型农民精英)等。②总之,B村的前途,是危险的、迷茫的、不掌握在自己手中的。
①有关“原子型”、 “联合家庭主导型”等农民行动逻辑的分析,见贺雪峰:农民行动逻辑与乡村治理的区域差异[J].开放时代,2007(1).
②赵晓峰:结构性力量视角下的集体行动何以可能?[J].调研世界,2008(8).
写于2008.8
【本文刊于《农村工作通讯》2008(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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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民俗学博客—耿羽的个人空间 【本文责编:思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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