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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敬文]对待外来民俗学学说的态度问题
  作者:钟敬文 | 中国民俗学网   发布日期:2009-09-29 | 点击数:14378
 

  (二)当前我国学界这方面的情形与我们应有的认识和态度

  1. 1976年以后我国学界的新情况——思想到方针与外国学说、理论的大量输入

  中国的民俗学到了解放后,只剩下一点民间文学同民间艺术还能在学术研究的领地存活,这一学科的其他重要部分都被排斥掉了。因为当时“左”的学术观点认为民俗学、人类学、民族学都是资产阶级的学问,所以就不加扶植,不要它发展了。那么民间文学、民间艺术为什么能存在呢?因为毛主席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作的讲话对它说了好话。虽然毛主席讲它只是作为“萌芽状态的文艺”,但是有这么一句话,就救了我们的民间文艺。所以我们在1950年初就能够成立了中国民间文艺研究会,专门搜集、研究民间文学同民间艺术。假如没有毛主席这句“萌芽状态的文艺”的话,连这种状况都不会出现。当时民俗学作为一门学科,不可能在学术界、出版界存活,所以在十七年内,基本上没有出过这方面的书,同现在的情形大不一样。

  但是,关于民俗的搜集工作也不是一点也没有。除了民间文学同民间艺术之外,由于政治上的需要,我们在1955年左右开始调查少数民族的历史、社会情况,这项工作当然要触及其民俗方面,因此在全国范围内用政治的力量搜集了很多材料。这些材料当时没有公开发表,“四人帮”倒了之后陆续印了出来。参加这项工作的人,搞语言的人很多,还有一部分是政治干部、文化干部。从严格的学术角度来讲,这些材料不是政治干部、文化干部。从严格的学术角度来讲,这些材料一定都很典型,但毕竟是他们从社会生活实际中搜集来的,而且语言学者所搜集的材料往往有其长处,因为不加盐添醋,比较忠实,跟一般搞文学的人不同。据我所知,现在许多省份如广东、广西、云南、贵州、四川等地方出版的民族志资料,对于民俗学来讲是值得重视的财富,而且数量相当大。当然我们并不能满足于这些。

  70年代末期,政治上提出了一个对我们学术发展非常有利的主张,就是“解放思想,实事求是”。过去在学术上那条“左”的绳子绑得太紧了,许多东西都被排除在研究领域之外。“解放思想”就是要打破原来的束缚,去掉捆着的绳子,让事物照它本来的道路发展,在科学研究领域,也就是让原来被束缚了的学术得到解放。这句话不是泛泛地讲的。实事求是呢,是补充“解放思想”的。为什么要解放思想,就是因为那种束缚不是实事求是的。比如人类学、民族学、民俗学在资本主义国家里多少会打伤资本主义的烙印,那是自然的,他们要利用它。帝国主义要拿人类学来为殖民地的政治服务。民族学、民俗学也是这样,有一个外国学者写了一本《人类学与殖民主义》,是谈这个问题的。这点我们也知道。班恩女士的《民俗学手册》在序言里已经提到民俗学的研究对在殖民地的人有用。这个学科在资本主义,当然要打伤它的烙印,但是在社会主义国家就不同了,就打伤社会主义的了,而且在社会主义国家,人民当家作主这种学科理应得到发展。因为我们研究的民俗是广大中下层人民的文化。

  以后,我们整个国家的政治形势、学术形势有了根本性好转,摆脱了“左”的束缚,学术事业得到比较自由的发展。“解放思想,实事求是”这一主张救了我们的民俗学,也救了人类学、民族学、心理学,救了很多的学科。在这种形势之下,不但民俗学,其他各种社会科学的学说理论也大量涌现。尤其是80年代,国外学术思想的输入形成热潮。比如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学,二三十年代就有人介绍过,但那是零零散散的;而在80年代有多少书介绍他的东西呀!他那本《图腾与禁忌》,30年代我们在海外就见到了,但是直到80年代,它采作为新书被介绍进来,并且很受欢迎。这时学术界理论的引进和探讨非常活跃,因为有三十多年的时间同国外学术界没有交流了。学会建立起来了,外国的许多理论进来了,当然我们的民俗学业沾光不少。比如弗雷泽的《金枝》,有没有这个书的译本,可以看出一个国家人文科学发展的方面的水平,这时它也被翻译过来了。班恩女士的《民俗学手册》、布鲁范德的《美国民俗研究大纲》(中译本改作《美国民俗学》,希望以后翻译外国著作时不要改名字,至少要写明原名是什么,后边的注和参考书目也都要保留)、道森的《民间故事论》(中译本改作《世界民间故事类型说》)、泰勒的《原始文化》、邓迪斯的《民俗学研究》(中译本改作《世界民俗学》)都翻译了过来。

  总之,近年来在翻译、介绍外国理论方面,学者们做了许多工作,上所说的一些重要著作业翻译过来了。但是仍有许多很有价值得著作没有翻译成中文,比如日本民俗学创建者柳田国男先生,他的全集有三十多卷,概论性的不是很多,他最重要一本《民间传承论》也还没有翻译过来。十多年来出版界在民俗学的译介上做了不少的工作,而是有些还是比较重要的。

  2.有些偏颇倾向,值得注意

  关于民俗学本身的理论或者密切相关的理论,我们已经介绍了不少。这些东西介绍进来当然是好事,因为它们是人类共有的财富,我们应该享用。但是也出现了一些偏差。针对这个现象,我们应该有个正确的态度。

  将外国的理论介绍进来殊非易事,如果不是很重要的东西,不一定需要介绍;对于重要的东西,译者要通晓它,用自己的话解释它,除了语言上的问题外,对理论本身要通晓。不这样,翻译出来的文字人家就不容易懂,就是很忠实的译文对另一个国家的人来说接受起来也可能有障碍。五四时期胡适之介绍杜威的实验主义,这种学说在当时的中国是一种新理论,人们不是很熟悉的。那时我不过是一个中学生,但是我看他的文章很好懂,很容易接受,因为他透彻了解了这个理论,用中国人能看懂的话讲出来,不是生硬照搬。

  在引进外国理论的问题上有两方面的因素:一个是介绍者的因素,一个是接受者的因素。从接受者来讲,要运用这个理论,就必须要消化。国外的有些东西,我也常看,比如荣格的后期精神分析学,看了也不是完全不懂,但也不是太了然,假如叫我具体地讲他的理论,那我必须下功夫去消化它,要用中国人能看懂的话说出来。我如果要运用它,也要吃透它。现在确实有些人,像中国过去有句话说的,“囫囵吞枣”。枣子到口里面,你就得嚼,整个吞下去是不行的,那就不消化。要接受一种新的理论,特别是要把它运用在我们的研究上,不是简单的事情,生吞活剥就不行。19世纪德国有一派天体神话学,认为神话中所讲的都是自然界的事情,这种观点多少是值得斟酌讨论的,特别是关于太阳和月亮的理论。德国人所研究的是印度-欧罗巴语系,在那里可能有些神话是这种情况,但是无限制的去用它就不行。比如太阳崇拜说,在有些学者那里到处都是太阳崇拜,把中国的神话都解释为太阳崇拜。中国的古代神话大体上我是知道的,除了一两个(像羲和神话)明显地讲太阳崇拜以外,似乎很少有太阳崇拜的神话,把这个理论过泛地区用不一定合适。

  对于一种文化现象,仅用一种理论去解释是不够的,现在不少学者提倡多角度的研究。比如歌谣作为文化现象,你可以音乐的角度研究它,可以从艺术的角度研究它,可以从思想感情的角度研究它,也可以从功能的角度研究它等等。再如结构主义讲深层结构,不是将事物的外形结构。它是一种哲学的考察、思索。对于一种艺术来讲,你可以找出它的深层结构,但是它还有其他种种方面,如美学方面、社会意义方面。再如马林诺夫斯基地“功能论”(日本译作“机能论”),它作为一种理论,对于文化现象。民俗现象具有较大的解释能力,但它也只是偏用于一种文化(神话)去解释它同其他社会文化现象的关系。这一点当然很重要,但是一种文化不仅仅局限于此。一切事物都有其历史性,用历史的观点分析问题,也是学术研究的一种重要角度。

  事物往往有多个方面,理论都偏于一点。对一种理论,我们要知道其长处在什么地方,短处又在哪里。没有一种理论是万能的。作为一个学者,要运用某种理论,结构主义也好,象征主义也好,故事类型学也好,形态学也好,都可以用,但要知其长处,用到什么程度,用于什么对象最适当。对于荤故事、荤歌谣,可能比较有效的解释就是精神分析学或者性心理学,因为它阐发的正是那方面的道理,其他类型的故事歌谣它能解释的可能就不太多了。一个学者,首先应该通达、消化了人家的理论,不消化的理论不能应用。当然我们年轻的时候所应用的一些理论也是不大消化的。比如20年代末,我跟一个朋友翻译了班恩女士书中所附得印度-欧罗巴语的故事形式,我就给应用了,好像背地里跟着应用的也不少,其实那时候就是枣子也没嚼就吞下去了,囫囵吞枣。当时我年轻,不懂,现在我知道了,所以把这个经验郑重地告诉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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