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提要]本文从马克思关于古希腊神话的评价、神话的本体规定与历史规定等方面,阐释了马克思的神话理论,反驳了“新神话”还会产生等当代神话学研究中的一些浮澡观念。文中认为一个民族的艺术的特征,可能很早就在该民族的神话中被规定下来了;古希腊神话的魅力在于它再现古希腊人把人当作目的的天真;神话是早期人类把尚不能完全理解的抽象“自然力加以形象化”。古代神话之所以产生于那个永不复返的历史阶段,是因物质生产水平不高,人们还不能实际地支配自然力,以及由此而形成的自然观和社会观,即“神话地对待自然的态度”。这些历史条件的消失,宣告古代神话的终结。
[关键词]神话;神话化的态度;希腊神话;马克思
1980年代以来,中国的神话研究继西方神话研究从20世纪初始形成诸多学派学说之后,也发生了巨大变化,取得了长足发展,但也不庸讳言,我国的神话研究尚存在着不容回避的弱点与不足。神话理论的薄弱和不成熟,可以说就是这些弱点与不足中至为显眼的一点。当代中国的神话研究没能在全面的意义上超越鲁迅、闻一多、茅盾等前辈,没有形成很好的学说,就同神话理论的薄弱和不成熟互为因果。如果这些说法可以成立,那么把人们似乎已经不大在意的马克思的神话理论推向前台,重读、重释、重理解,一定是不无裨益。本文立足于此,重释马克思的神话理论。
马克思没有神话学的专著。他对神话的看法主要体现在《<政治经济学批判>导言》(以下简称《导言》)中。在《导言》中,马克思的神话思想大多表现为结论式的判断,少有论证。但是,马克思在其一生的写作生涯中,对神话,特别是古希腊神话的那种令人叹服的稔熟程度,信手拈来的成功运用,无疑都包含着马克思对神话的理解,从而构成了他的神话理论的一种论证性支撑。在这个意义上,马克思的神话理论不亚于一部神话学专著,不低于神话研究中的人类学考证、功能主义和结构主义的分析等,甚或说它已经包含或孕育着这一类成份。
概括而言,马克思的神话理论主要包含如下三个方面。
一、对希腊神话的评价。
马克思对古代希腊神话的评价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
其一,肯定了希腊神话对希腊艺术乃至西方艺术的意义。马克思说“希腊神话不只是希腊艺术的武库,而且是它的土壤”,又说“希腊艺术的前提是希腊神话”,“这是希腊艺术的素材”。这里所说的“土壤”与“素材”同义,不是说希腊神话就是社会生活本身,但就其所包含的丰富而深厚的历史内容而言,它“是已经通过人民的幻想用一种不自觉的艺术方式加工过的自然和社会形式本身”,有如“土壤”,就是“素材”。马克思的这一评价,主要是肯定了希腊神话所包容的巨大的历史内容对后来希腊艺术创作的影响,同时也包含着神话思维对后世艺术创作的影响。希腊神话内容浩翰,形成了一个庞大的神谱体系,包容着古代希腊人对自然和社会的深刻而丰富的理解,所以后来的希腊艺术,如悲剧艺术、雕刻艺术等经常到那里去选取自己的创作素材。
马克思把希腊神话比作希腊艺术乃至后来艺术的“土壤”,其言意深。按照柏拉威尔的分析,马克思当时“想要做的”一件事就是研究艺术史。马克思的研究,一是如同浪漫主义一样,把艺术的发展比作植物,当作有机体来看待;二是要把艺术“放在社会的一般发展中进行研究”。“土壤”一词就是马克思考察艺术发展时所运用的一种暗喻。马克思还说道:“埃及神话决不能成为希腊艺术的土壤或母胎”。对此,柏拉威尔指出:“从Boden[地基或土壤]转到Mutterschoss[母体],暗示一个有机体在另一个有机体中缓慢生长以及出生后虽然脱离母体但却仍与母体存在着密切的关系。”
这种分析,无疑有助于对马克思的神话理论的深化理解。第一,神话是后世艺术发展的源头和母体,用有的人的话说,是人类艺术的先驱。这种定位,对开掘神话在艺术史上的价值是重要的启示。第二,神话总是民族的神话,它对后世艺术的影响,通常是不能移用的。“埃及神话决不能成为希腊艺术的土壤或母胎”,同理,希腊神话也不能成为其它民族艺术包括中华民族艺术的土壤或母胎。在这个意义上,一个民族的艺术的民族特征,可能很早就在该民族的神话中被规定下来了。中国神话研究的成果认为,中国的志怪、传奇、神魔小说都与中国的“帝系神话”有着内在的因缘关系,而不是与希腊的“神系神话”有什么关系。荣格的原型理论认为,在人类的集体无意识中保留了大量从先民那里遗留下来的各种经验的“原型”,它们作为潜伏于心理深层的内在力量,总会显现于后世的精神活动及其产品之中。借助这些理论和成果,可以认为,一个民族的神话保存着一个民族意识的原型意象,后世文学总脱不开这种民族的原型意象或集体无意识。
其二,高度评价了希腊神话所具有的超越历史时空的巨大魅力。马克思说:希腊艺术和史诗中所包含的神话具有“永久的魅力”,至今“仍然能够给我们以艺术享受,而且就某方面说还是一种规范和高不可及的范本”。这一评价,主要肯定了希腊神话所具有的巨大的给人以艺术享受的美学价值。
希腊神话之所以会有那种超越性的“永久的魅力”,马克思认为,在“人类童年时代”,“希腊人是正常的儿童”,而儿童的天真总使人“感到愉快”,希腊神话恰恰是“真实再现”了人类童年的天真。通常人们总是把这一看法归结到艺术真实性的问题上,虽说不无道理,但基本是悬置了马克思本意的一种诠释。具体说,就是悬置了马克思关于神话的历史性内涵的思想。这种悬置使马克思的神话理论表层化为一般的艺术观念,而丢弃了其对神话历史内涵的深刻揭示。回到马克思的本意,关键是如何解释人类童年的“天真”和它“真实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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