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谱忠:影片中蒙古族小女孩唱《嘻唰唰》的情景很耐人寻味,在当时的环境里显得很突兀。但你似乎没有掩饰这种冲突。
哈斯朝鲁:我一直在强调,我的电影就是要表现它的客观性和及时性。所以我刻意安排了一个镜头,当老妈妈听到小孩唱《嘻唰唰》的时候,她没有多大的负面反应,相反还在鼓掌、微笑。因为这些就是现实存在,也表达了我对文化的态度——平等,不要以为自己的长调有多么高雅,文化需要互相尊重。
胡谱忠:影片中蒙古族对生与死的感受很感人。
哈斯朝鲁:其实影片中有很多地方表现了蒙古族的生死观,如老妈妈对于丧子之痛,对于母骆驼的死去,她一直表现得很平静,没有哭得死去活来,这是一种大爱。在蒙古族的世界观里,把人的活着与死去,看成是一件很自然的事。他们把自己看成是自然界的一部分,与大自然融为一体。所以在《长调》里,我最终表达了一个主题,那就是和谐。人与动物的和谐,人与自然的和谐,人与人的和谐。
胡谱忠:为什么要把拍摄地放到并不是很“草原”的阿拉善呢?
哈斯朝鲁:这个问题我的很多朋友也问过我。他们说,《长调》怎么不在呼伦贝尔草原或锡林郭勒草原拍呢?蓝天白云绿草地,多好!当时我就跟他们说,你们想的和我想的不一样。很多年来,我们对内蒙古的宣传都是蓝天白云绿草地,但内蒙古的美不止这些。阿拉善黑色的戈壁滩,黄色的沙漠、胡杨林,很苍凉。其实,苍凉也是一种美,这种美更有魅力。而且我认为,能承载长调厚重感的只有阿拉善。当你面对着绿油油的草地,你还能有长调那种苍凉的感觉吗?所以我们看到的《长调》里,不管它有什么缺点,但是坚持苍凉的美,这个选择我认为是明智的。
胡谱忠:《长调》在民族文化忧思的主题上已经达到了某种极致,剧本、导演和表演的艺术水准也很难超越,以后你打算怎么拍同类题材的电影呢?
哈斯朝鲁:我也想过这个问题,下次我准备拍商业片。说实话,少数民族题材的电影不仅对观众有很多阻碍,如语言、观念等,在选材上也有很大的局限,甚至在本民族的认同上也会有争议,所以说拍摄少数民族题材电影比较麻烦。
胡谱忠:你说在本民族的认同上有争议是什么意思?
哈斯朝鲁:就是说电影拍出来以后,本民族对于片中展现的民族文化的认同感有分歧。就说长调吧,它分好几个地区,阿拉善长调、呼伦贝尔长调、鄂尔多斯长调、锡林郭勒长调等等。虽然所属不同地区,但是它表达的内容大同小异,所有的歌词都是表现自然、大爱等,很少唱卿卿我我的内容。但是它的唱法不一样,各地区有自己不同的风格。所以在《长调》里,观众会听到很多种唱法的长调。否则的话,没听到自己地区长调的蒙古族就会问,为什么不唱我们那儿的长调?为了顾及这种民族认同,我尽量选取了风格多样的长调唱法。还有人问我,你哈斯朝鲁凭什么代表蒙古族来拍《长调》?我回答,长调是我们蒙古人心中的图腾,每个人心中都有一首长调。我今天拍的《长调》,就是我哈斯朝鲁心中的长调,我心中的长调就是自然、和谐。
胡谱忠:现在有一些非本民族导演拍少数民族题材的电影,你怎样看待这一现象?
哈斯朝鲁:这个现象不太好说。有些蒙古族题材的电影我看了就觉得不太切实际,很多内容在我们蒙古族看来简直是不可能的。有的人想当然地以为只要穿上蒙古袍、住上蒙古包,就是蒙古族的电影了,这是不对的。还有比如成吉思汗题材的电影,大部分都会表现战争和打杀的场面,我觉得这些都是很表面的,没有抓住实质。
胡谱忠:你是否认为只有本民族的电影人才能拍好本民族题材的电影?
哈斯朝鲁:我觉得这不是绝对的,但是编剧和导演非常重要。
(贾兴鹏 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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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中国民族报》2009-8-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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