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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星]垃圾、还是“国宝”?这是一个问题
——以日本福岛县只见町的民具保存与活用运动为例[1]
  作者:周星 | 中国民俗学网   发布日期:2009-08-20 | 点击数:27409
 

  上表的分类标准,基本上是以使用目的为主。正是由于经过了上述严格、细致和充实的学术性记录,实现或完成了“国家指定”所必需的调查、整理、系统性分类以及保存场所的确认等条件,2003年1月17日,国家文化审议会向文部大臣提出将“会津只见的生产用具和劳作服装收藏品”(其中生产用具1917件,劳作服装416件,合计2333件)指定为“国家重要有形民俗文化财”的报告建议;同年2月20日,文部科学省告示第24号正式予以指定(照片10)[28]。自20世纪60年代以来,只见町接受捐赠和多方收集的民具大约7500多件,其中多达2333件被指定为“国家重要有形民俗文化财”,这在当地的编年史和文化建设事业的发展上,均被看作是一件大事。

  

照片10 被指定为“重要有形民俗文化财”的劳作服装

 

  文化遗产的价值与国家对民俗(民具)的“征用” 

  通过系统的民具整理和分类工作,分别由多达7000多张的民具卡片、照片和实测图等构成的这一批民俗资料的系统性很高,故其学术价值也很高。这些民具全都是当地传统的生活方式和生产活动所必需的,它涉及到很多领域的生活文化及技术体系,能够反映出不同地域间的文化交流,因而它既是民俗学的基本资料,也是民众生活史、文化史和地方史研究的重要史料和依据。收集、保存和整理这些民具,也就意味着既记录了某个既定时代的民俗生活,又历时地记述了地域性生活文化的变迁进程。研究者通过这些民俗资料,可知只见町的民具作为文化遗产具有以下几个特色:

  1、绝大部分都是就地取材,利用各种天然素材,以手工制成。

  2、各种用具的方言称谓很多,有时甚至因村落而有所不同。

  3、只见町处于和邻近的新泻县的交流圈域,有不少用具受到新泻县方面的影响。

  4、若干民具保留着或继承了古老的形态。此外,还有一些民具曾见于地方史的文献记载之中。

  5、一件用具往往具备多种用途,存在着民具的转用或再利用的情形[29]。

  日本政府通过“重要有形民俗文化财”的制度,把偏远的山乡雪国那些即将成为垃圾的民具,在经过既定程序之后指定为“国家重要有形民俗文化财”,事实上也就是实现了“国家”或“国民文化”对于“民俗”(民具)的征用。一个地方的民具原本铭刻着当地生活和生产的痕迹,它是山村民众的文化,反映着山地雪国的日常生活体验和民间智慧,在它们逐渐退出人们的现实生活之后,却又变成为人们乡土记忆和寄托乡愁情感的载体。它们原本分属各个农家甚至农民个人,现在通过民具的保存与活用运动,民具的价值被重新认知,它们不仅是过去的遗物值得纪念,同时还是内涵着民俗知识和先民智慧的记忆装置而时常可以被唤醒。现在,它们不仅成了地域文化传统的重要组成部分,还在其被整理成民俗资料之后升格成为日本国家的文化遗产。换言之,国家也开始对这些乡土民俗的民具资料,拥有了某种程度的“所有权”和“解释权”。

  根据日本《文化财保护法》的界定,文化财是全体日本国民的文化财富,对于被指定为“国家重要有形民俗文化财”的那些生产工具和劳作服装,只见町负有保存、展示、传承和活用的责任和义务。截至目前,只见町对于这笔民俗文化财富的活用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1、举办展览,召开国际学术研讨会,对“重要有形民俗文化财”予以公开展示。例如,选择以山、川自然的民具为中心,组织进行主题为“只见的自然和民具”的展览;和神奈川大学COE项目联合举办主题为“民具连接世界——连接人与自然的技能”的国际学术研讨会。2006年11月12日举行的这次国际学术会议的宗旨,是依据具体事例,分别从物质文化研究、科技史•••文明史•人类生态学等视角探讨民具研究的意义;把视野从当地的地域社会逐次扩大到日本、亚洲乃至世界,并从民具凝聚或反映着自然与人的“对决”与“协调”的观点讨论以民具这种“非文字资料”进行人类文化研究的可能性[30]。

  2、在学校的“综合性学习”和国民的终生教育中,充分利用这些民具和文化财资料作为实物教材[31]。所谓综合性教育,是日本近年来推行的在高中、初中和小学教育中设置旨在培养学生“生存能力”的科目或课时,其目的是为了弥补学校教育在某些方面的不足。日本各地在综合性教育的实践中,经常会利用历史民俗资料馆的民具或其它民俗资料,组织学生学习乡土的历史和文化[32]。只见町在民具的保存和活用运动中,也经常组织中、小学生在民具整理和修复等工作现场观摩学习,或教孩子们学习手工编织,或给他们讲述有关民具和乡土民俗的知识,甚或还让学生们在参与民具整理的老人们的直接指导下学习制作民具,进行传承民具的活动。

  3、只见民具这一笔珍贵的民俗资料,和只见町其他诸多类型的文化遗产一起,同时再配合以“只见故里的雪祭”、“只见岁时纪念馆”、“会津只见考古馆”、“只见的自然生态”和“只见的民艺品和土特产”等,它们共同构成了只见地方的现代风情,并成为当地发展旅游业的重要资源。在这个意义上,这批民具现在已经成了只见町的“名片”之一。

  4、从2006年11月起,开设“只见网络虚拟生态博物馆”,把只见町包括国家指定的2333件“重要有形民俗文化财”在内的共计近8000件民具的资料(民具卡片、照片等)、演示传统民具的制作及使用方法的影像资料、介绍只见地域的传统文化和大自然的其他影像、只见町的各项民俗活动或“民俗行事”(如上梁仪式、祈愿丰收的民俗舞蹈“早乙女舞”、其它民俗艺能、传说故事、“进山行事”等)、町内保存的600册江户时代中期的匠人“卷物”等,均一并在网络博物馆上公开。参观者可以通过该町主页直接进入这个和神奈川大学合作建成的网络综合博物馆,并查阅任何有关资料[33]。只见町此项工作既是其地方文化建设的一环,同时也是他们因应全球化潮流的一种主动性的举措,通过这种方式,只见町也试图向全日本乃至世界传送他们自己的文化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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