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早度玉门关:玉神话大传统VS儒道小传统
河西走廊乃丝绸之路的要塞所在。但是,该走廊上为什么没有“丝门”却有“玉门”呢?答案很简单:早在文献记述的丝路之前两三千年,这条险路就早已开通!不过不是为出口丝绸,而是为进口和田玉。《尸子》云:“取玉甚难,越三江五湖,至昆仑之山,千人往,百人反。”在先秦典籍中讲到的曾经抵达昆仑神山的人实在凤毛麟角,如《山海经》说的“非仁羿莫能上冈之岩”,显然非凡夫俗子所能够企及。中国神话第一大英雄羿去昆仑何求?不死仙药也。若进一层追问:西王母所独自掌握的人间唯一的不死药是由什么物质成分构成的?最可信的解答无非是一种中国人崇拜了七八千年的物质——玉。
新出土玉器证实:玉之路先于丝绸之路2000年就已开通。昆仑山美玉输送中原的历史有4000—5000年(故宫博物院的玉器专家杨伯达则认为有6000年)。
夏代史重构:禹成于玉,桀败于玉
有了考古学复原出来的玉文化的历史线索,考察夏代史的新思路便可以明确:夏代以前的玉器时代已经有了近4000年之久;夏代以后的商周时代玉礼器传统仍在延续发展,玉雕工艺则在战国、西汉时代登峰造极。据此可知:夏代必然是一个玉神话依然占据意识形态主导地位的时代。确认夏文化的范围和都城,都必须参考玉礼器体系从史前进入文明这一过渡时期的指标。具体而言,考察“琮璧圭璋璜琥”六器体系演化形成的轨迹,即可揭示夏代国家礼制的真相。
从文献看,可以说夏代君王成于玉,也败于玉。玉的储备与需求,对夏代统治者极为重要。《书·禹贡》云:“禹锡玄圭,告厥成功。”《史记·夏本纪》:“帝锡禹玄圭,以告成功于天下。”可见大禹王天下靠的就是所谓玄圭——一件神秘的玉礼器!
《墨子·非攻下》云:“禹亲把天之瑞令,以征有苗。”瑞为天赐玉信。在礼乐征伐自天子出的时代,掌握瑞玉圣物者就足以号令天下。《容成氏》云:“桀不述其先王之道……以伐岷山氏,取其两女琰、琬,□北去其邦,□为桐宫,筑为璿室,饰为瑶台,立为玉门。”夏桀亡国的原因似乎是对玉的崇拜进入迷狂状态的结果:他要四处征伐以求取大量的玉材,要将其宫室营造成模拟昆仑圣山的人间美玉仙界。这完全可以看成由玉神话谱写的亡国史。
综上所述,根据物的叙事,可以重新进入历史,其基本认识原则是:
以往的神话研究大都属于纯文学研究,所看到的只是文学文本。未来的神话研究将拓展到文字以外的新材料,称为物质文化或物的叙事,即“第四重证据”。由此进入的是“文化文本”(culture as text)。
文学与文化文本的关系是母与子的关系。神话历史的整合研究意义在于,在文字小传统背后探索非文字的大传统。其方法的结论可借用傅斯年的说法,“史学即史料学:有一分材料出一分货,有十分材料出十分货,没有材料便不出货。”
只靠文献材料的研究,无法“出”文字产生前的“货”,所以要将文献材料相对化,用一组公式来表达即为:
文献=书写的小传统=能指
四重证据=文献背后大传统=所指
(作者单位: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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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中国社会科学报 2009-6-30 18:07: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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