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请您介绍一下擦擦如何分类和排序。
刘栋:擦擦按材质可以分为泥擦、骨擦、布擦、药擦;按制作者分还有名擦。
泥擦,分布在青海、四川等很多藏文化传播区域,不同区域的不同土质,能做出不同颜色的擦擦。骨擦是高僧圆寂后火化,用骨灰做的擦擦,又叫舍利擦,一般比泥擦轻一点,因为它有骨粉在里面。药擦严格来讲分为两种,一种是纯藏药的,是用140种藏药做的,很珍贵;还有一种是药和泥巴混合起来的,布达拉宫里就有,里面有藏药的成分。布擦,这个“布”是一个译音,是法体的意思,历代达赖喇嘛和班禅大师圆寂之后要塑金身,塑金身之前有一个漫长的脱水过程,脱去他们的体液,敷一些珍贵的藏药,藏红花之类的,混合盐巴泥土可做成布擦。布擦在藏族人心目中很珍贵,带在身边像是大师与我同在一样。这个字不是念“布”,类似于布和骨之间的一个音,有人也说是顾擦。
关于排序,我们把擦擦的历史分成4期,第一期是公元7到9世纪,相当于唐朝的时代。第二期是10世纪后半期到13世纪,相当于宋朝。第三期是14世纪到17世纪上叶,大约相当于元明时期。第四期就是17世纪中叶以后,历史性的事件是清顺治帝和第五世达赖喇嘛见面,确定了格鲁派统领藏传佛教的地位,这以后就是第四期。
主持人:每个不同时期擦擦的特点是不是也比较鲜明?
刘栋:相对来说比较鲜明。从造像风格以及很多地方都能看出不同。但是这个“相对来说”解释起来麻烦一点,属于专业人士进行历史考证时需要了解的东西。
主持人:擦擦是否在西藏以外的区域也能发掘到?
刘栋:是的。我们搞了一个研究,叫做擦擦遗存流布图。在我国十几个省和地区都有擦擦的遗存。我们天津擦擦中心也保留了这些地方的实物,大体归纳了一下,大约有150个县以上地区都有擦擦的遗存。
主持人:您觉得擦擦为什么这么有生命力?大家在打制擦擦的时候又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呢?
刘栋:它是一种宗教的圣物,藏族群众打擦擦的时候是非常虔诚的,所以是在一种激情中做这件事情,并贯穿始终。世界第一大擦擦堆,在四川省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的若尔盖县多玛村,它高5米,转一圈80米,很多人在那里巡礼。上世纪90年代我去了一次,有一个藏族同胞,一年往这个擦擦堆上堆了100万尊绿度母擦擦,这是多么虔诚。所以,我认为是这种虔诚使得擦擦延续千年。
主持人:刚才您讲擦擦起源于印度,风行于西藏,那为什么擦擦能够流传到这么多地区呢?
刘栋:既有擦擦本身的原因,也有各地区的原因。各个地区也把当地的东西融入到擦擦中来,所以擦擦留下了各个不同地区的印记。现在搞擦擦的时间多了,网友们玩得多了,只要擦擦一上手,他们就能反应出这是西藏的,这是青海的,这是内外蒙的,这是滇西北的,这是中土的,这可以说是双向、多向交流融通的一个过程。
主持人:您觉得研究擦擦的文化内涵和学术价值体现在哪里?
刘栋:它的学术价值是多元的,从吐蕃时期开始一直到现在,西藏文化的很多东西在擦擦里都有体现,比如从造型上、材质上、科技上、医药学上。所以,擦擦本身具备着藏学的价值、宗教的价值、审美的价值、科技的价值、医药学的价值,当今来讲还有文物价值、商品价值,都存在。比如在我们那儿有一件擦擦,背部打了一个八思巴文的印记,八思巴文目前已经没有官样文字留存下来了,由于八思巴文很珍贵,所以,我们这个擦擦也非常珍贵。
主持人:您觉得擦擦的艺术制高点在哪里?
刘栋:我认为第一个制高点应该是在擦擦流传到中土,就是汉藏结合以后,这时候的擦擦模子精细,画工精良,材质价值高,文物价值高,艺术含量高。但这并不排斥早期擦擦在艺术上的贡献。这是我个人的看法。
第二个艺术高点是三期、四期的名擦(藏传佛教大师、大活佛等知名人士亲手打制、开光加持的擦擦),因为名擦本身的模具就制作精良。新中国成立以后的第一代藏族工作者、著名的藏学家李佐民先生曾经跟我讲过,第十世班禅额尔德尼大师有4个模具,这4个模子都是上海和天津精工制作的不锈钢模具,其本身非常精良。其次是非常精致地打制擦擦,第十世班禅额尔德尼大师打制擦擦的时候,李佐民先生曾经看过,从准备泥巴到打制完成是非常精工细作的。我们天津保留了两组第十世班禅额尔德尼大师制做的擦擦,还有两组不同的,我们现在收集,但模具在哪儿我们也不知道。三期、四期的名擦绝对是艺术高点,从文物价值和艺术价值来讲都相当珍贵。
主持人:日后,您在擦擦的收藏和研究方面还有什么打算?
刘栋:个人的力量太小了,前40年,搞个收藏和研究觉得还行,现在天津擦擦中心保存了这么多好的擦擦,怎么样让它发挥作用?怎么展示出来?我们2006年去新加坡办展览,当地很轰动,有的人连看了3遍。有一位联合国的官员在飞机上的杂志上看到介绍,下了飞机就来参观。我们每天下午4点闭馆,但是到了时间关不上门。有的当地人把买的书让我们看,把买的东西给我们看,他们把对西藏的感情一下子放在了我们这里,让我们感觉到西藏在外国人眼里是这么辉煌。擦擦是西藏文化的一个缩影,无论到了哪里都等于是一个西藏风情之旅的展览。所以我认为,这些宝贝如果不是在我们那里尘封着,能够展示出来会是一个很好的事情。
主持人:您从事擦擦的收藏和研究已经40年整,未来还有很多工作需要去做。我很想知道,您选择自己的接班人了吗?后继力量好培养吗?
刘栋:你说到我的心里了。因为擦擦本身涉及的学科知识比较多,有宗教,有艺术,有文博,现在还应该会一点英文,懂点电脑。所以,找我来看看这是哪一尊,这一尊值多少钱,这是哪个年代的——这样的人多,而真正能坐在一起研究的,把这个事业推进下去的并不多。真是应该有一些年轻人来做这件事情。
(本栏目稿件由中国西藏信息中心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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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中国民族报》 2009-7-17 【本文责编:思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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