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世纪20年代,瞿秋白在上海讲《社会科学初步》,认为风俗跟集体、个体关系实在密切。亚里士多德讲,人是政治的动物,或社会的动物。现在,文化人类学者说:人是文化的动物。其实,人也是风俗的动物。小孩子在娘肚子里就有胎教,这与风俗文化有关。生下来,一个月要纪念,一年要抓周,一直到死,都有很多不同的仪式伴随着他。人一生都生活在民俗中。
在学术上,中国古代诸子都有对民俗的看法。他们记录民俗事象,表达一种民俗观念。汉以后还有专门的著作,比如《风俗通义》等。但是,作为科学,它发生较迟。在欧洲,从英国算起,1846年到现在一百多年,跨了三个世纪。中国的民俗学历史从北大歌谣征集处开始,后来有歌谣研究会、风俗调查会,中国现代意义的民俗学从这时算起。当然,将民俗学史的前史、即民俗记录的历史算起来就很长,起码两千年。总之,民俗作为科学意义的学科发生得比较迟。
就是这一百年,学科的发展也不很正常,虽然北大轰轰烈烈,以后却曲曲折折。
首先,解放后,政权是人民的政权,以工农为主,民俗文化是工农的文化,照道理应该有很好的发展。但由于这样那样的关系,有了几十年历史的民俗学,解放后却被闲置了。因为解放区利用民间艺术教育动员人民,解放后沿着这条线把“五四”以后的整体的全面的民俗学变成局部发展、民间艺术发展了,其他部分却冷却了。民俗学、人类学成为资产阶级学问,无产阶级不需要。1950年,我和周扬、老舍、贾芝等成立中国民间文艺研究会,做了许多工作,现在改名为民间文艺家协会。其实,我们的学会与其他协会不同,他们是行业组织,我们是搜集、研究民间文艺资料。现在改名了,不是原来的宗旨。
其次,由于政治的需要,国家在50年代中到文化大革命中间调查了少数民族历史文化。少数民族都有它特殊的文化,民俗是其社会文化的一部分。因此,有许多民俗事象也都被记录下来。“四人帮”倒了以后,这些调查资料才见天日,发表出来。这些资料从严格的学术研究看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实际上是一笔财富,等于过去日本人对中国东北的社会民俗调查与台湾的调查。这些材料基本上是有用的。
“四人帮”倒了以后,我们特别感谢邓小平,他提出了八字方针:解放思想,实事求是。春天到了!龙抬头了!到现在已二十多年了,这二十多年来民俗学抬头了!1983年,我和杨堃博士、顾颉刚先生、马学良先生等建立中国民俗学会,把民俗学学科建立起来。当时我比较保守,按当时的形势只要我们提出来,是可以在中国社会科学院建立民俗研究所的。由于我胆量不够,我认为搞民俗学要有一批专家,而当时力量不够。假如我当时有另一种考虑,先建立机构,再培养专家,一样可以发展。由于当时自己比较保守,只是建议在历史所或社会学所建立民俗研究机构。当时是胡乔木、周扬、于光远等人领导社科院,如果我提出来,应该得到批准的。邓小平的八个字救了我们学科,也由于我们民俗学的自身的生命力,它在这二十年来有较大的发展。大家到书店里能看到,虽然这些书的性质不一样,有许多记录的书,也有不少理论的民俗著作。从教育的角度看,虽然北京大学、中山大学都曾开过有关的课,但作为学科在大学没有固定的位置,民俗学要发展一定要在大学占据相应的位置。解放后,民间文学在大学有课程安排,但作为整体的民俗学没有开课。“四人帮”倒了之后,大学开了民俗学课,特别是1998年学科调整以后,民俗学成为国家二级学科,不少学校申请成立了硕士点。博士点正规的只有一个,实在太少,但也有一些大学在文学学科下面可以培养博士。我们正在争取将学科升为一级学科,这样可以与史学、文学、社会学一样。
讲到我们的中国民俗史,这是出版界的老大哥人民出版社提出来的,委托我们来编写。这项工作,在我个人看来很重要,一个民族应该有一部像样的民俗史。谁叫我们生在这个时代呢?不管力量怎样,我们应该做力所能及的事。这不太容易。过去虽然有人写过风俗史方面的书,但我们的这部篇幅大,多卷本,好几百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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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学苑出版社网站 【本文责编:王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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