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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明珂教授 |
徐杰舜(以下简称徐):王先生在台湾出版的《华夏边缘》,大陆很多学者知道。今天我想借您在成都开会的机会,请您先介绍一下你的学术背景好吗?
王明珂(以下简称荣):我大学是在台北的师范大学历史系完成的,教了一年中学后,我考上师范大学历史研究所的研究生。在研二的时候,我修了管东贵先生的课。他是研究汉代羌族历史的;他指导我找资料,写硕士论文。
徐:您的硕士论文是什么题目?
王:我写的是《中国古代姜、羌、氐羌的研究》。论文写完后,当时管先生不满意,我自己也不很满意。我没有办法接受传统的说法,但自己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对管东贵先生,我很感激他。那时候,他是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的研究员。他把我推介到历史语言研究所,经过审查、投票,我就这样子进到史语所了。虽然他不满意我的论文,但是或许他认为我还算用功吧。
进入史语所对我有很大的影响。史语所有甲骨金文的专家,有语言学专家、有中国历史从上古一直到明清的专家,还有考古学家、人类学家。我在里面就跟着大家学习、吸收,知识收获很丰富,但挫折也很大。同事们都不知道我做羌族研究有什么意义,我写的东西也一直被史语所集刊退稿。我一直跟资深同仁们解释,我是怎么思考这些问题,我的困难在哪里。他们好像不能理解我提出的问题,自然也帮不上忙。所以到入所第三年的时候,我就努力准备出国。我写封信给张光直先生,他当时在哈佛大学,和我们研究所又有一些渊源。我把我的困惑告诉他;他回我的信,表示对羌族问题特别感兴趣,要我好好准备,要我把人类学一些基础的东西先读一读。后来我申请到哈佛就读的事情就很顺利。
徐:就是到哈佛去读博士了?
王:对,就是进哈佛的博士班。一去的时候,就去见张光直先生,跟他谈我的研究计划。他告诉我,我应该去找一位研究游牧社会的教授 Thomas Barfield,以及研究古代中国的 Robin Yates 教授。在哈佛大学就是这样;教授给你的指导非常清楚,一点都不模糊。一听到你的研究计划,就告诉你该去找谁谈谈或修谁的课;而下一位教授,又会告诉你应该修什么课,学什么语言。
徐:指导得非常具体。
王:对,就是指导得非常直接、具体。我就在那两三天里面,忙来忙去,找这位找那位;往后两三年该修的课,该做的事,都清楚了。如跟 Stanley Tambiah 修经济人类学,跟 Nur Yalman 修亲属关系,跟张光直、LambergKarlovsky 等人修考古学,跟 Thomas Barfield 修游牧人类学。反而我在东亚语文研究所很少修课,除了必修的日文以外,只跟着 Robin Yates 修过课。
徐:您在读博士班的时候,就是跟张光直先生吗?
王:对,考古学和社会人类学,主要是修这些方面的课。我真的是非常感激张光直先生,他对我要求非常严格。比方说,在考古学上,我原想跟他修一个高档次的一对一的课,读一些比较理论性的著作。张光直先生不肯,他说,你要懂考古学的话,就要从考古学入门开始(Introduction of Archaeology),结果我就修了那门课。那门课在哈佛人类学系来说,就是入门洗脑的课,非常的重。
徐:就是大运动量训练。
王:对,就是以很密集的方式,把你以前的基础补起来。所以我的收获非常大。其他对我影响很大的就是 Barfield,我跟他修游牧人类学,他对学生的要求也非常严格。后来,第二年的时候 James Watson 到哈佛来,我也修了他两门课。我从他们那里获得最多的,是他们要我细读、广读民族志,不是读那些理论。尤其是在游牧人类学,在学科测验前 Barfield 要我读的书叠起来比桌子还高。
徐:那你读了不少书啊!
王:嗯,民族志读了很多。那时候很多课都是要求读民族志的。后来还有一个对我影响比较大的教授,就是Dru Gradney,杜磊。
徐:哦,杜磊,研究回族的美国学者。
王:对。他到哈佛作博士后研究。哈佛大学很少用博士后研究者来开课的。因为那个时候, ethnicity (族群本质) 这个主题在西雅图华大那边有系列的研究与教学,杜磊就是从那里毕业的。所以他到哈佛时,人类学系就请他来开这门课。那时候我就是跟杜磊修这个课。后来跟杜磊很好,亦师亦友,他非常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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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中国民俗学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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