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论点可以简单地概括为:新的宏大理论的缺乏,以及对于大量业余爱好者和那些成功宣称他们所占有的民俗领域是其封地的业余艺术爱好者所做的有效努力估算不足,导致了民俗学被公众理解为是一门薄弱学科,而这种理解不幸被学院和大学管理者过分频繁地使用。美国民俗学会从它诞生起,其目标一直是专业化民俗学学科。《美国民俗杂志》应该是表达新的理论和方法进步的主要论坛,而杂志的书评部分应该是对于那些分析民俗学资料的业余尝试的批评与反驳。我并不是谴责过去或者现在的《美国民俗杂志》编辑在这方面的不足。他们只能发表作为美国民俗学会成员的民俗学者的我们所提交的论文。因此我们必须接受对于我们学科状况的责备。相应地,要靠我们去履行对我们所深爱的领域的诺言,向所有相关的人证明,民俗学是一门有着自己有效理论和方法的世界级的全球性学科,我们不能因为大众化作家和业余爱好者的食言而遗弃我们的领域。伪民俗和民俗学主义到处大量存在,我们冒着被具有绝对数量的混合着创造性写作的民俗文选淹没的危险。
6月份在亚特兰大举行的神话历程的会议,极好地将网站和图形结合起来。屏幕上出现了一幅世界地图,人们可以点击不同的地区(民族),随之该地区/民族的神话就会伴随着洪亮的叙述而出现。多么令人印象深刻!而在屏幕底部还有各种各样的选项。其中一个选项是“写出你自己的神话”。我注意到一个细节,许多10岁和11岁的孩子接受了这个挑战,并将“他们自己的神话”用电子邮件发给了网站。令我恼火的是,当我给一群小学或者中学老师做了关于民俗的演讲之后,一位热情的老师随后说她充分认识到了神话的重要性,这也是为什么她鼓励她的二年级学生写神话作为一次练习的原因之所在。不用奇怪这些孩子长大后会对神话究竟是什么感到困惑,并成为我们都可以成为我们自己的神话英雄的坎贝尔这一论点的狂热者。
很显然,迄今为止还没有民俗学者对坎贝尔做过任何评论,所以我想趁这个机会评论一下坎贝尔。部分问题是因为坎贝尔并不真的知道什么是神话。他1949年发表的《千面英雄》所提供的大部分关于民间故事和传说的例子,也没有将神话与这两种类型真正区分开来。他的例子包括小红帽和豪猪型星星丈夫,但民俗学者并不将这两者归为神话。坎贝尔设法描绘了一种世界英雄模式,但是他并没有提到哈恩(J.G.Von.Hahn)在1876年区分被他命名为雅利安英雄驱逐和回归模式(Segal,1990:vii)特征所做的最初的先驱性讲话。坎贝尔也没有提到奥托·兰克(Otto Rank)最初发表于1909年开拓性的《英雄出生神话》,或者洛德·拉格伦(Lord Raglan)1934年以论文的形式发表于《民俗》,不久又于1936年以书的形式出版的著名的英雄传纪模式(见Dundes,1965)。
让我们更多地谈论一下《千面英雄》,这是坎贝尔最初的更是其最知名的书。他是怎么想到这个易引起共鸣和让人印象深刻的名称的呢?1940年,坎贝尔遇到了一位虔诚的拉纳克利西纳(Rarnakrishna)信徒尼克兰娜达哲人(Swarni Nikhilananda)(Larsen and Larsen,1993:283)。在《千面英雄》中,坎贝尔引用了尼克兰娜达哲人对于拉纳克利西纳先生福音书的译文(Campbell,[1949]1956:115)。我们知道坎贝尔是因为拉纳克利西纳先生的著作而产生兴趣(Larsen and Larsen,1993:283-6)。在《印度文化遗产》第二卷,关于拉纳克利西纳先生百年纪念,尼克兰娜达哲人写了一篇长达176页的名为《拉纳克利西纳先生和精神复兴》的评论(1936:441-617)。我们知道坎贝尔阅读了1936年的论文,因为他在1960年的论文《作为玄学家的原始人》中做了引用。考虑一下尼克兰娜达论文中所提到的引自拉纳克利西纳的话:“被称为克利须那神的他也叫做湿婆神,此外也可以称做女神、耶稣和阿拉——一个有着一千个名字的罗摩……一个在不同的名字之下的实体”(1936)。我们知道坎贝尔是一个真正的如饥似渴的读者,也是一个善于吸收他所阅读的东西的大师。我们从未确切地知道,但是细节却与坎贝尔的题目有着奇异的类同。我们只是将“英雄”替换了“罗摩”,“面孔”替换了“名字”,从而得到了“一个有着一千张面孔的英雄”。注意,我这里所辩论的是灵感,而非剽窃。无论哪种情况,坎贝尔的名著都会被称为“规模浩大的引人入胜的英雄神话的研究”(Elfwood,1999:143)。但是坎贝尔分析的这个叙述并不是神话,而是民间故事和传说。
在他对于严格意义上是民间故事母题的“魔幻飞行”的讨论中,坎贝尔将詹森寻找金羊毛的故事也包括在内([1949]1956:203-4),但这与严格意义上的神话毫不搭界。更确切地说它是一个英雄传说,故事中没有提到世界和英雄的创造。由于坎贝尔对于“寻找”主题的持久兴趣,对于他频繁引用亚瑟王资料那就不足为怪了([1949]1956:300),这是他在哥伦比亚大学的硕士论文所研究的课题(Larsen and Larsen,1993:75),包括所提及的圣杯的寻找。但是这样的亚瑟王故事明确地说是传说,而非神话。在坎贝尔《上帝的面具》四部曲中的第四卷《创造性神话》中,他重述了哥特弗雷德·范·斯特拉斯堡的特里斯坦(Gottfried von Strassburg’Tristan)以及乌尔弗雷姆·范·埃切恩巴奇的帕西发尔(Wolfram von Eschenbach’Parzifal)(亚瑟王传奇中寻找圣杯的英雄人物)的传说。重要而卓著的中世纪文学名著中,没有哪个通过民俗学想象的展开可以同时被认为是神话。坎贝尔认为霍尔弗雷德利用了“一个完全世俗的神话”(1968:476),但是神话是神圣的,而不是世俗的。这些文本最多可以被解释为文学传说。但是两者都明确包括与圣杯相关的寻求。坎贝尔也认为,托马斯·曼恩(Thomas Mann)和詹姆斯·乔伊斯(James joyce)是神话制造者。我们只能得出这样的结论,《创造性神话学》并不涉及专业意义上的“神话”。更确切地说,它是一卷宽泛意义上的文学批评。考虑到坎贝尔并不清楚什么是神话,不用奇怪他的无数追随者会同样感到困惑。这个不幸被许多作者就这一对象所共同使用的“神话”的宽泛定义,似乎证实了格雷格里·汉森(Gregory Hansen)关于民俗(包括神话)的定义伸展得如此之开,直到包括了万事万物的这一批评。一些神话书的作者包括神话标题之下的“B”电影和小说的作者。正如汉森所说的,“问题是如果现在万事万物都是‘民俗’,那么就无所谓‘民俗’了。”(1997: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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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学苑出版社网站 【本文责编:王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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