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太阳很远的神话
在原始初民的观念中,地与天是连在一起的,即使分开了,距离仍然很近。台湾原住民征伐太阳神话有一个特点是,特别详细地描述征伐太阳的路途,而这条路非常遥远。
泰雅族对于路途遥远的描述非常详细,泰雅族典型的神话情节大都说,太阳在遥远的地方,走了数十年或历经了两三代人才走到,同时也借由勇士们携带的橘、柚等果树的成长说明路途的遥远。藤崎济之助《台湾の蕃族》记载:
古时天上有两个太阳,使无日夜之分,人民生活困苦,几乎要走上绝境,于是社人商议让三名年轻力壮之人前往射日。但射日之路途遥远,似乎永无止境,三人逐渐头发花白,所以一人回社求援说明情况。于是社人选派勇壮年轻人若干,且每人身上皆背负一婴儿,随身携带橘(一说枇杷)、粟之种子,沿路耕种。他们急行许久,终于见到了先遣之二人,但二人已年老体衰,见到众人立即倒毙。如此前进数十年,原先之人相继死亡,而当时背负之婴孩已成为勇健的大人。三人继续前往目的地,终于抵达,拉弓放矢但却未对太阳造成任何伤害,遂用木鼠之阳物射日,果然命中。太阳落下之血块打死一人,太阳亦失去原先之光热变成苍白,成为今日的月亮,月中的黑影即是受矢伤的痕迹,而当时向空中溅布的血滴成为了众星。由此世界有了昼夜之分。二人急速返社,但岁月匆匆,数十载已过,归社已不识社中众人,而社人亦感谢其射日之英勇,不过当日之勇士,今时已是老态龙钟了。(藤崎济之助,1994:74-75)
本则神话说原始没有日夜之分,射日后才分出了昼夜,而且射日的路途遥远,三代人接续才走得到,数十年过去,连第三代人返社时也已是老态龙钟了,以漫长的时间代指空间的遥远,神话中已出现时间的观念和距离遥远的空间观念。泰雅族多以弓箭为射日的工具,本则神话用木鼠的阳物射日,木鼠的阳物可能是具有神奇力量的东西,极少见于其他的神话记载中。
征伐太阳的路途极为遥远,小川尚义、浅井惠伦所采录的泰雅族另一则神话异文说:“一男一女出发射日……到达世界尽头,伏击太阳……回到了家,已是白发苍苍的老人了。”去程所种的柚子成了回程的食物。(小川尚义、浅井惠伦,1994:76)佐山融吉、大西吉寿所记录的眉原蕃、北势蕃神话说,经历三代人才走到太阳的地方,射日的人回来一看,路旁的果树均已枝叶扶疏,结实累累,可是社中没有一个人相识,“社人听说过这是三代之前的事,原来他们就是那时的勇士……这时,两人已是白发瘦骨的老翁,茂密的须髯垂到胸前”。(佐山融吉、大西吉寿,1932:492-495)佐山融吉另一则异文说,一对年轻的男女相约去征伐太阳,只有在途中所生下的两个儿子回到蕃社,其父母亲都在射日的途中去世。(佐山融吉,1994:75)经历两三代人射日才成功,或是由稚嫩童颜到白发皤皤,所种的蜜柑已结果等等,都是以时间的漫长说明路途的遥远。关于射日者步行的方向,神话里尚有较细腻的描述,如泰雅族说射日者往东或往西走到太阳的地方,沙拉马喔蕃、万大蕃、沙喏库族塔鸟达蕃、雾社蕃说往西,北势蕃、外太鲁阁蕃、木瓜蕃则说往东,(佐山融吉、大西吉寿,1932:495,496,498,499-502)这些说法反映出太阳在远方而非在高处的思维方式,认为太阳和我们居住在同一个平面上。
赛夏族神话大意说,原初有两个太阳,交替照耀,射日英雄“经过几十年,才终于接近太阳”,表达了太阳居住在遥远的异地,神话内容尚有经常出现的一个受伤的太阳变成月亮、射日者沿路种着蜜柑等情节。赛夏族大隘社神话说:
太古时候,天有两个太阳,交替着照射下界,光热实在非常猛烈。人们都披覆山羊皮避热,但它很快就被烧焦不堪再用。用畚箕遮蔽,身体又会浮肿火辣辣地刺痛。一个名叫塔罗拉霍拉伊的二十几岁青年,出发决心要去征伐太阳。一路上,他种着蜜柑和竹,一直往东而行,经过几十年,才终于接近太阳,得以射了太阳回来。可是奇怪的是,据说,他归途也是向东方而行的。从那时开始才出现现在的月(佐山融吉、大西吉寿,1932:512-513)。
去和回都是一直向东而行的说法,十分有趣,可能在表现其神奇性,或是素朴没有方向感的事实。另一则赛夏族的异文则记载着,前往征伐太阳的男童向西走到世界的最西端射日,回来时已是白发长髯的老翁,先前在路上种的橘树都已长大结了果实,成为他们在归途上的粮食,并附有射日者姓日的起源情节,神话中同样具有一个受伤的太阳变成月亮的情节。(台湾总督府,199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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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学苑出版社网站 【本文责编:王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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