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恐惧意识
在丧葬仪式中,除“贯穿着死者亲属对死者的真诚怀念”以外,这种怀念还混杂着恐惧。[7]死亡是人生的终结,是每个人都绕不过的关卡,在某种意义上说从人出生的那天起就向死亡和坟墓靠近。尽管人们编造了许多虚幻的冥界故事,可是对死亡的恐惧意识却是难以避免的,这种意识也是人类共同面对的一个主题。在丧葬仪式中对死者的恐惧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对死亡的恐惧。
起灵——残忍的“离别”
在整个丧葬过程中,起灵仪式是比较重要的一个环节,在这个环节中,常有由巫师、道士、僧人等主持的一系列象征死者和亲属离别的巫术活动。如果说起灵之前的丧葬礼仪主要体现了一种亲情意识的话,起灵以后的仪式则投射了人们的恐惧意识。人们希望尽快把死者(包括死者的身体和灵魂)送走,以便和死者断绝关系。因为人们害怕和死者的鬼魂处在一起,影响亲属的安宁。这样,在起灵仪式中就包括了许多为亡人“开路”和辟邪送鬼的巫术活动。
因为死亡意味着进入了“另一世界”,这显然是与在世的其他人之间划一道泾渭分明的界线,于是在民间形成了许多的禁忌。在甘肃陇中地区的起灵仪式中,大多数地方存在着“斩丧”和“摔盆”。这种仪式的存在,首先意味着死者在这个世界生活了一辈子,与亲人之间有着难以割断的关系,是难以离开自己的家和亲人的,其次,在民间形成一种无意识,死者要进行角色的转换,即从“这一世界”的人转换为“那一世界”的幽灵。“人们透过丧礼这个仪式的形式、内容、象征以及他们之间序列上的关系。宣告了身份转换的讯息。使得亡者以及社群顺利渡过这个关口,维持了和谐有序的互动。”[8]也就是说,正是通过这种仪式,尽快使死者离开亲属,加速角色转换。因此,人们对死者遗体的态度是矛盾复杂的:“一面是对于死者的爱,一面是对于尸体的反感;一面是对于依然凭式在尸体的人格所有的慕恋,一面是对于物化了的臭皮囊所有的恐惧,这两方面似乎是合而为一,互相乘除的。这种情形,在当前行动的自然流露上可以看得见,在丧礼的程序上也可以看得见。不管在尸体的装殓或处置上,也不管在葬后的礼仪或祭祀上,都是具有某种程度的反感与恐惧同真诚的爱恋混在一起。”[9]
在甘肃陇中一带,“起灵”时阴阳先生要用菜刀在棺木上斩断四枝香,叫“除殃”,象征着砍伤死者的四肢,同时也希望死者因为惊恐而很快离开自己的亲人。紧接着由两个人把一个瓦盆象征性的放到长子头上,并由其他人手扶着盆子从堂屋走到大门口,叫做“顶孝子盆”,在门口摔下来,就叫“摔盆”,同时把菜刀扔到摔破盆子的地方。这些仪式在常人看来充溢着神秘和恐惧,在人们的潜意识中,期盼着尽快把死者的灵魂和尸体送走,想方设法熄灭死者停留于人间的强烈欲望,以便与死者断绝关系。
“送七”——亲情和恐惧的矛盾
在甘肃陇中地区,丧葬仪式活动结束以后人们比较轻松地离开墓地,再也听不到孝子的哭声,因为这是一种禁忌。禁忌在回去的路上有任何的哭声,甚至连表示回去意思的话,都不能直接说出来,唯恐死者的灵魂跟回来。从埋葬的当天起,一般要间隔七天,“逢七”的晚上到墓地去“送纸”,一直到七七四十九天才结束,这在当地叫“送七”或“烧七”。在“送七”期间,人们在墓地大哭一阵,钱纸烧完以后,人们又小心翼翼的离开墓地,而且过了“终七”,家人如果还哭的话,要受到周围人的批评。在这里既表达了晚辈对死者的亲情,也表现出了对死者的恐惧。
在某种意义上说,在丧葬活动中,人们的潜意识中有一种恐惧感,是因为许多的禁忌存在。对禁忌的违反意味着出现灾难性的后果,为此,人们总是谨慎小心,时刻防范。当然,这种种的禁忌是特定的文化模式的产物,由对凶死者(非正常死亡)丧葬的恐惧发展到对在一切丧葬礼俗中出现的恐惧意识,最后发展到因为对死亡的恐惧,这是人类对丧葬活动的认识历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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