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的舞台,一年一启幕一落幕。子鼠值岁,丑牛接班,寅虎继任,卯兔候补······此生肖,彼属相,十二年一登台,十二岁一循环。”“斗转星移定时序,旧岁新春,生肖年的更迭,按部就班,不可抗拒,正应了古语——‘天行健’。龙蛇马羊乃至猴鸡狗猪,这些生肖依次出场,它们不仅仅将每一年的地支化为灵气飞动的属相,他们还是带着更多的文化含蕴登台的。”“每一种属相,它能够成为生肖,都有广阔的文化背景为依托。这使得十二生肖的组合,成为规模博大的文化集结。周而复始的生肖年大戏,宛若文化的连续剧······”
这段话引自《生肖与中国文化》这部906页64万字民俗文化学巨作的第三章开篇。作者吴裕成先生在前两章从古今中外有关十二生肖的天文、星象、历法、考古、神话、传说、典籍、论著等多学科、进行了多角度综合论述之后,接下来就要分出专节对十二生肖逐一地分别进行翔实的文化解读。这段话正是在他从“鼠咬天开”切入讨论各个生肖文化形态和内涵之前的一大段开场白。我把这段开场白叫做吴裕成“大话生肖”的精彩开篇小段儿,因为这段话展现了中国几千年各民族生肖文化长盛不衰的动感活态,同时,它也揭示了亿万人身边司空见惯的十二种动物精灵,却能形成如此规模博大的文化集结,并且能使生肖文化集结和每一个活着的和离去的人的精神、命运和情感,紧紧牵连在一起,构成了每个人永生也剪不断的文化情结。
为什么作者要浓墨重笔写生肖?这是评估这部著作学术价值和社会价值的关键所在。本来,按学理说,十二生肖在民俗文化广博庞杂的领域中无法与那些农林牧渔、行业百工、衣食住行、婚丧嫁娶、信仰崇拜、岁时节庆、游艺竞技等等重大民俗事象相比拟。,它只不过是一个十分明确具体的文化元素,甚至在人们的生产生活中,常常充当着代码、符号和象征的角色。生肖,或叫做十二生肖、十二属,从很古以来就是用十二个专有的动物记时间,也就是记十二时辰、十二个月和十二年。同时还用十二种动物配上十二地支记年。对每个人来说,则是用来记自己诞生之年,有的民族还要记生月、生日、生辰。正因为如此,于是才出现了几千年来浇铸在每一个中国人生命和心灵中难以磨灭的徽记——属相,还有那令人魂牵梦绕的“本命年”烙印。
任何一个民俗文化元素,一旦被民俗主体的人所认定、接纳并取得共识,那就会立即约定俗成,习以为常;一旦这个民俗文化元素被民俗主体的人们广泛运用到物质与精神的重要层面时,它就要渗透到所有民俗领域产生最有效的文化功能;这种文化元素也就会转化成民俗主体人的一部分民俗属性。这正是人生活在习俗中,民俗性格特征化之所在。生肖,就是这种文化元素的典型,它已经渗透到亿万人的生命时间确定和记忆的习惯中,已经渗透到人的赖以生存的生产、消费的各个环节中,渗透到人们的生老病死、婚丧嫁娶的人生重要历程中,甚至影响到精神层面的信仰与命运观念中。十二属相不等于是人的属性,但是,在民俗生活实践中,属相在无形中已经成为中国人的一部分民俗属性,它像影子一样与每个人相伴相随,难以分离。
所以,这部大书的作者才要花大力气用浓墨重笔去写生肖文化的大课题。去发现和解析十二生肖组合成的“规模博大的文化集结”。事实上,在以往的文化史上,精英文化只关注天文、星象、历法上天干和地支的运算以及十二地支与星宿的关联,极少就十二个动物的文化渊源及其价值意义作出什么评说;即使像郭沫若发表《释支干》这样的论文,也并没有对十二属相说短论长。甚至就连现代出版的经典辞书《辞源》、《辞海》的编者,都没有把“属相”一词收在其中。十二生肖的研究不被精英文化所关注,民间的十二属相在文化精英眼中构不成“文化”,因为那都是“没文化”的群氓的愚昧邪说。于是,在过去的农耕时代,民众的生肖知识及其运用,成了三教九流、江湖术士传播阴阳方术时必不可少的教材。他们的生肖知识无论怎样五花八门,几乎都用神秘的解说伴以诡异的手法,从人们最关注的命运主題切入,产生令人信服的民俗效应。所以,这样的生肖文化在农耕社会中自发自在地世代流传,甚至还载入《皇历》,使其家喻户晓,影响深远。最终使生肖民俗构成了极为庞大的文化集结,而这个集结在人们的精神境界里早已经化成了根深蒂固的文化情结。对这样一个庞大又无形的文化情结,在以往从没有人占在文化科学的视角予以关注或加以研究,有的只是简单化的批判,更多的是不屑一顾。
因此,不能不看到出版这部《生肖与中国文化》的大书,是民俗文化科学史上的一桩创新的大事。站在科学的客观立场上,充满激情和历史责任感的作者,集中笔墨审视和关注了社会人文生态中最贴近民众心灵的生肖文化情结,并对它做出前人从没有做过的全面透析,这是十分难得的。从天文、星象、历法、考古、神话、传说,到古代典籍、现代论著;从十二生肖的原文化形态,到每一个属相所关联的十分庞杂的风俗现象;从细节到局部再到民俗整体,都分别作了梳理、探微、钩沉、比对、分辨、评议、论断;对翔实的生肖资料的分析和对前人研究成果的解读,都有精到的表述和恰如其分的评价;许多真知灼见可圈可点,令人叹服;在许多关键的章节和段落里不时发出闪光的感慨,令人产生共鸣。通读全书,在严肃严格的学术探讨中,穿插着许多生动活泼的描述,传达出作者面对鲜活的民俗文化进行研究时的活跃心态,因而,使这部书脱离了板起面孔做学问的冷漠,字里行间处处透露出和读者结缘的叙事信息,使这部书具有广泛的可读性,它既是一部民俗文化研究的学术专著,同时许多章节的生肖民俗知识也可以作为非专业性的提高更多读者文化素养的生动教材。当然,在民俗文化学已经成为热门显学的今天,首先应当充分肯定这部著作的出版,是当代民俗学科史上无可争议的突出的新贡献。
最后,不能不对人民出版社推出这套《中国文化新论丛书》说几句话。站在新世纪的新视角,全方位地回望形形色色、林林总总浩如烟海的中华传统文化,并为此逐一发表我们现代人给予它们评说的新论来,这是一个宏伟巨大的文化工程。它和修筑万里长城一样,要调动起大批文化学者,瞄准一个个华夏文明的文化元素,并把他们都推上中国文化宝库的巅峰,就像把一块块优质青砖,从山脚下一直垒砌到崇山峻岭之巅的雄伟长城一样,最后展现出它那崇高、博大而精美的中华文明的不朽精神。这是一个深有远见的文化建设的创意,我高举双手表示支持和赞成。这个创意也显示了当代文化学者当仁不让的使命感和义不容辞的责任感。它已经鼓动起了像《生肖与中国文化》作者吴裕成这样的学者的文化激情,并为此做出了贡献。我也坚信还有更多的优秀作者会争先恐后地参加到这一文化工程中来,千百部这样的优秀著作必将接踵而至,以丰富的营养满足渴求传承文化母乳哺育的亿万读者。我,就是这样的读者。
写于2005鸡年元宵
文章来源:丙安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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