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阿尼住宅的空间布局、房屋结构安排、房屋内部的楼梯等构建的样式变化,我们是否可以看出,藏族民居的变化,独木梯与汉式楼梯的使用,厕所在普通民居里的设置,都表明附着在民居里的权力、等级等因素,随着旧时代的消亡已不复存在。而楼梯的实用功能成了决定使用独木梯还是汉式楼梯的因素。藏族地区过去长期实行政教合一的政治制度,民间艺人处于社会的最底层,甚至连起码的人身自由也没有,受人欺凌。从阿尼居所的上述变化里,我们是否也可以看到,在旧时代里《格萨尔》说唱艺人居无定所,地位低下的状况,在今天得到了较大的改善,说唱艺人与其他职业的人一样,作为社会的一员而得到了平等的对待。
(二)直系亲属及经济收支概况
阿尼的父亲何珠,是一名医生,母亲尼夏措是位牧民,两人今年都八十多岁了,身体还硬朗。阿尼在七个兄弟中排行第三。一家人中兄妹人数是七男一女,按当地藏族的说法,这家人都不用念经了,意思就是家庭很美满了。阿尼的前妻名叫泽翁拥章,为阿尼生了大女儿及二儿子。后来的妻子卓玛拉措也生下了小儿子,她在2000年已去世,。大女儿拥西与二儿子根秋巴登在阿坝州阿坝县做生意。小儿子四郎尼玛在德格阿须当医生。(参见附表一)
现在与阿尼长期生活在一起的是大女儿所生的泽仁曲珍,她自从生下来就一直与阿尼生活在一起。据孙女说,她是吃着婆婆(阿尼的第二位妻子)的奶水长大的。现在最让阿尼牵挂的就是这个今年9月上初中的孙女了。现在泽仁曲珍已能帮助阿尼做些收拾屋子、打扫卫生、洗菜、挑水等家务,每天还要完成佛堂里的敬供圣水、上香等仪式。她曾经在北京红娃娃绿世界广告公司总经理汪国晔的资助下,2000年到北京上过六个月的学,但因水土不服,又回到德格上学。今年四川省艺术学校第一教学区到德格招生,泽仁曲珍也参加考试,但后来他们听说这是私立学校,德格的二十多个学生就都不去上了。但已交了2100元给该校。一提到这事,孙女和阿尼脸上充满了无奈,不仅是对经济上的,更多的是对泽仁曲珍的未来前途。
阿尼的父母由阿尼的其他七位兄弟和妹妹轮流供养,每人五天。而阿尼负责父母来德格县城转经时的吃住花销,而这主要是在冬天。而孙女泽仁曲珍的所有开销则全部由阿尼支付。
阿尼因为在包产到户时,分有二十多头牦牛,现在由他的兄弟妹们在老家代为饲养,阿尼的酥油、奶渣、酸奶就主要由他们提供,而其他必需的青稞面、大米、蔬菜、茶叶等生活品就要到市场上购买。(参见附表二)他还要支付电、水费,电视收视费,电话费,孙女的学费。(参见附表三)现在要上班,加上年龄渐渐大起来,生意也不能再做了,目前阿尼的固定收入就只有每月的300元工资,偶尔有一点外出说唱时的演出费用(这主要是到电台说唱时才有的,更多的是义务说唱)。
(三)一天的生活状况
夏天,他每天5点左右起床,冬天4点半左右起床。起床后先是洗漱,然后进入佛堂拜佛,念经(佛堂内供有释迦牟尼、格萨尔、度母、莲花生的唐卡)。念诵的主要内容都与《格萨尔》史诗有关。孙女这时就在旁边上香、换圣水,擦碗、再盛上新鲜的水。之后,阿尼就到厨房,用电动搅拌器打酥油茶,捏糌粑。在开始喝茶前,阿尼要先敬英雄格萨尔,在格萨尔的唐卡前面的杯子里换上新鲜的酥油茶。吃完饭后,要喝点经过喇嘛念过三年经的圣水,乞求格萨尔的保佑。然后就到德格印经院转经。在转经时他就默念在佛堂里刚念过的《格萨尔》的内容,在这时他是不理会周围的一切的,遇到熟人,他也只是扬一下手,表示打个招呼。现在因为要上班,转的圈数比原来减少了。2004年8月5日,他转了30圈。每圈平均2分钟。按他的速度,估计至少走了10里路。我始终跟不上他,与他始终有10米的距离。而他似乎没感到累,这是他进行《格萨尔》说唱的身体资本,也是他的外表与实际年龄不符的主要原因。他每天按时上班,上班后主要是做些事务性工作,空闲时就拿出自己抄写的《格萨尔》史诗的内容进行背诵,并教付晓阑学习藏语。中午回家后煮米饭,做一个菜。下午上班基本上重复上午的过程,依然是对《格萨尔》的背诵。晚上一般是吃中午的饭菜,或是吃点面条。2004年8月4日下午吃的是青菜干肉块煮面条;8月5日吃的是米饭,菜是青菜夹杂些干肉。8月6日中午是土豆煮猪肉块。总体上都是蔬菜多肉少。阿尼饭量不错,不抽烟,很少喝酒,也不嗜辣,为的是有一副好的嗓子。
每天下班后还要督促孙女学习,他认为没有文化将来会吃亏,特别对藏族的文化更要熟悉。他说,如果孙女不会说藏语,他会狠狠地打她。现在孙女的藏语说得很不错。在街上,我见到她还为不会说汉语的喇嘛作汉藏语翻译。阿尼一般不许孙女听港台流行歌曲,他说要听就听我们藏族的歌。孙女想听阿杜的歌,也只有偷偷地听。阿尼也不许她单独外出,怕她染上当地学生的不良习气。
(四)《格萨尔》的说唱情况
早年,他在德格县城做生意时,还说唱过《格萨尔》。现在阿尼很少在当地说唱《格萨尔》,一般是在当地政府接待客人,或者是应来德格的游客邀请,或者应邀外出参加表演时才说唱。阿尼说,上面来的人,那些有文化的,才会对他的说唱感兴趣,听他说唱时连饭都不吃的,听完后还说“阿尼唱得太好了”。而不论是藏族还是汉族,如果没有文化,则没有兴趣听,而是只管喝酒吃饭(阿尼所说的有文化的人,主要是指对《格萨尔》感兴趣的人)。县城里的人,不论汉族还是藏族,对《格萨尔》的说唱兴趣都不大。有人欣赏时尚的东西,有的甚至热衷于赌博。连当地的小学生都喜欢在茶坊里喝茶,听流行歌曲度日。2004年7月下旬,我在西藏拉萨大昭寺前见到一位那曲的《格萨尔》说唱艺人的表演,发现听《格萨尔》说唱的人,每天约有四五个固定的听众围着说唱艺人,很投入地听。从装束上、外貌上看,这几位是外地来的。大昭寺广场上,听《格萨尔》说唱的人还不及一位弹唱艺人表演的观众多,甚至不及看一个小姑娘跳舞的观众多。一位转经的藏族中年妇女,听了一会《格萨尔》说唱后,说道:“唱的一句都听不懂”,就又去转经了。据甘孜州第一位任职中的译审,独译、合译过五部《格萨尔》的格桑曲批老师介绍,西藏说唱《格萨尔》的藏语,主要用的是安多语。而在藏区说唱《格萨尔》的语言,也主要是安多话或康巴话。语言的差异也可能是听众人数少的原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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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学苑出版社网站 【本文责编:王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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