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争花絮选录
在我看来,田野还是立身之本,告别不得,施、刘二位老师所下的定义也令我迷惑,田野是“实验场”,还是“生活本身”?非得如此吗?两位为田野打架,为什么引经据典,何不让田野来说话?有两个问题,请二位解答。
第一.请问施爱东。举个例子:在《地球上的王家庄》里,队长给了毕飞宇86只鸭子,可是鸭子是活的,他数来数去,从来没有数过86只,最多数到了102只。毕飞宇在多次数鸭子之后,归纳道,“可能是86只,也可能是102只鸭子”。的确,这是个不科学的结果。可是在实验场中,数鸭子这个田野事件该怎样操作?如果把它们放到作为“实验场”的笼子里,结果肯定是改变了鸭子常态生活这个“场”。
不谈鸭子,说田野。如果考虑所有的要素,怎么处理它?得出的科学公式真的是穷尽一切可能,考虑了所有变数的放之四海皆准的吗?
如果只是抽取某些你想要的要素(刘宗迪也说过,你看到的,是你想看到的。)来进行实验,还是不是科学?剥离和摒弃其他要素的标准是什么?
还有,作为实验场的“田野”,还是民俗方法论意义的田野吗?我看要表明“田野实验”才好。而我经历的田野是复杂的、活的,目前我无力精微地处理田野资料,只好做出一个混沌式的民俗志。
第二.田野的那些层面可以是实验场,那些层面是生活本身?吕老师分析得妙。以“我”看“我”,看到的才是生活本身。而学术不是日记或者感言,请问刘宗迪,作为研究者,怎样定位您的生活与田野的真身之别呢?
【刘宗迪】
关于数鸭子这件事,前些日子去白洋淀,见湖汊的芦苇荡里放养着很多鸭子,我想那些鸭子的主人是不需要数鸭子的,想数也数不过来,他们关心的不是鸭子是86只还是102只,而是每天能拾到多少只鸭蛋,至于鸭子,管他呢,横竖也飞不出白洋淀。
那些鸭子的真正主人要数鸭子,大概不需要一五一十地挨个数,他跟鸭子朝夕相处,早就知道自己一共养了多少只鸭子,而且他跟那些鸭子都是认识的,比如不同的鸭子的毛色、叫声、肥瘦甚至性格都各不相同,鸭主人眼中的鸭子就像班主任眼中小朋友,少了一个,他马上就会知道,因此他数鸭子,大概是做减法,而不是做加法,除非母鸭子生了小鸭子,或者公鸭子勾引来别人家的鸭子。
鸭主人的知识就相当于真正的地方性传统性知识,而毕飞宇的统计数据则相当于某些田野调查者的科学知识。
鸭主人与毕飞宇数鸭子的区别在于:鸭主人有关于鸭子数的背景知识而毕飞宇没有。
土著居民和田野考察学者的区别在于:土著居民有关于其各种实践的背景知识而学者没有。
民俗学研究关心的可能正是鸭主人的知识,而不是毕飞宇那样的知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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